結果剛準備出門，女工宿舍的樓管就來了。

“陳主任，這是沈大妮托人讓我轉交給你的請假申請。”

“又請假了？”陳志剛把那張紙打開，上面寫著一行字：有事，請假三天，沈大妮。

這請假條都不像申請，更像是個通知。

“行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陳志剛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還想著要怎么過去眼下這一關呢。見副廠長經過他門口，他趕緊說：“劉廠長，你趕緊來，救救我吧。”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人好好地，說什么救你啊？別亂說話，是不是昨晚上又喝酒了。”副廠長坐到陳主任的對面。

陳志剛伸頭往外看了看，見沒人，趕緊把門關了，說：“劉廠長，你剛沒看見嚴廠長那屋領進去倆人嗎？”

“沒有啊？什么人啊?上頭來的嗎？怎么把你緊張成這樣了？”副廠長問。

“我看像是沈大妮的家里人。那倆人跟沈大妮長得有點像呢，偏巧了，我剛拿到她的請假申請。”陳主任把那張紙給副廠長看。

副廠長只瞄了一眼，說：“要不就趁這個機會跟嚴廠長說說吧，你瞞著他，被他發現，少不了挨頓批。上回開會，沈大妮那表現本來就挺讓他生氣的。要是再知道你瞞著他，怕是不好。”

“哎！我當初也是為了息事寧人。現在對這個流氓罪抓的這么嚴，那會要不是我硬把沈大妮安排進來，以她那個脾氣，難說會不會把那幾個臭小子給告了。”陳主任連連嘆氣，現在她家里人在那邊，總不能現在去說這些事吧。

沈大妮一個還好說，誰知道她家里人是什么樣的，萬一知道自家閨女被人欺負了，鬧起來，不好看啊。

副廠長也沒轍，他們都知道嚴廠長那脾氣。

“要不你去倉庫轉轉，我先給你探探路去？”

“行。”

陳志剛叫了個后勤部的辦事員，一塊往倉庫去了。

副廠長敲響了嚴廠長那屋的門，進去就見一個農婦和一個農村小伙子坐在那，每人手里握著一個茶缸子。

嚴廠長說：“老劉啊，這是沈大妮的母親和大哥。兩位同志，這是我們廠的副廠長劉廠長。”

倆人怯生生的站起來要跟副廠長問好，他擺了擺手說：“不用起來了，你們坐。是沈大妮的家里人是吧？怎么找到我們廠子里來了？”

周桂芬臉上堆著笑，說：“大妮啊出來一個來月了，中間就回去了一次。我跟她大哥不放心，就過來找找她，看她在廠子里怎么樣？有沒有被欺負啊。”

嚴廠長說：“這位同志，我們廠是正規的國營廠子，我們會盡全力保證每一個在我們廠上班的工人的安全，這一點你們可以放心。但是由于沈大妮的這個工作性質啊，跟普通的女工還不一樣。她是銷售員，需要經常往外區跑銷售，至于說在外面有什么事情，這個我們就保證不了了。”

周桂芬根本不懂廠子里銷售員的這種工作性質，在她四十多年的意識里，她認為銷售員就是村里供銷社那樣的，那樣的人還用外出嗎？

副廠長接過話頭，說：“今天沈大妮請假了，說是要請三天。咱們廠呢，給這個員工的親屬準備了宿舍，你們兩位今天要是不著急回去呢，就先住在宿舍里，但是這個吃飯問題啊，得預先支取沈大妮同志的。看你們的意思呢？”

周桂芬和沈國強來了就是要跟沈大妮要錢，這人不在，在這里干等著也沒有必要。

倆人站起身，周桂芬說：“既然不在，那我們就過段時間再來吧。等她在的時候再來，你們忙，我們這就走了，別耽誤了你們工作哈。”

等從棉紡廠出來，周桂芬就罵道：“還以為她在廠子里踏踏時候找了個女工的工作呢，沒成想是個銷售員。我剛聽他們廠長的意思，這個銷售員還得到處跑啊？”

沈國強說：“媽，你說沈大妮是不是沒成正式工啊？那工資有保障嗎？”

“誰知道啊？她不是還請了三天假嗎？這個瘋丫頭，現在是徹底沒治了，自從她投了湖回來，感覺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先回去再說吧，坐火車還得單花錢。”

...

沈大妮本來想去安市的，坐上火車之后，突發奇想，想去看看這個年代的首都是什么樣子。

于是半路又補了一張去京城的車票。

火車晃啊晃的，從早上晃到了下午，才進了京城的站臺。

熟悉的親切的廣播聲音喊著：“前方到站是首都站，請乘客同志帶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有秩序的下車。”

沈大妮覺得這個聲音和四十年后的動車上面也差不了太多，都是字正腔圓的女聲，甚是好聽。

那個年代，火車是長途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一列火車，中間可能經過很多站。

從各個地方到京城來的人也是非常的多，人擠人，不亞于后世的春運。

沈大妮裹緊了軍大衣，挎著自己的小布包，隨著人流往外走。路上有不少穿著制服的警察在檢查旅客的包裹。

沈大妮也在排隊等著，她聽見后面有人議論：“聽說上個月這車站發生了爆炸事件，可慘了。現在都檢查的很仔細，連煙都要拿出來看看呢。”

沈大妮回頭問：“大哥，什么爆炸事件啊？”

那大哥說：“你不知道啊？這也沒幾天呢，上個月有個人在這里引發了爆炸，都上報紙了。幸虧就死了他一個，我要是當時在場，嚇都嚇死了。”

不少人也跟著議論起了那起事件。

“據說是晉省拖拉機廠的一名工人，以前是京城人，后來下鄉分配到了晉省，他想回京，回不來。就惹了這么一檔子事。”

“哎，作孽喲。”

“很多從城市里上山下鄉的人都想著回城，只是現在沒機會啊，要是我，我也不甘心。但我不會尋短見，我覺得生命更重要。”

“后面的人，別說話了，過來檢查！”戴著大檐帽的警察說。

...

*大妮，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