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體型略顯圓潤的李泰頂著滿頭的大汗，步伐急促的踏進了府邸之中。

而剛踏進家門，李泰便滿臉歡愉的朝著后院奔去。

他體型肥胖，向來不愛運動，但是這一次、他卻跑的格外的利索。

“先生大才！先生大才啊！”

人還未曾踏足后院，李泰那興奮至極聲音可謂是響徹云霄。

而在魏王府后院之中，一白衣少年此時正安然端坐與涼亭之下。

在他身后，兩名魏王府上的侍女正在細心的為其擦拭略帶水汽的發絲。

當李泰看到換洗一身后，整個人氣質大變的少年時，他都不由下意識的愣住了。

這..這還是自己從通文館撿回來的那個邋遢子嗎？

這前后反差，未免也太大了點兒吧？

“看魏王殿下面上之色，似乎結果不錯的樣子啊？”

陸晨在聽到李泰那急促中又夾雜著幾分喜悅的呼喚聲之后，他的視線也隨之看向了小院入口的方向。

當看到揮汗如雨的李泰時，他卻絲毫沒有要起身迎接的意思。

然而此時的李泰對于一身白衣的陸晨的這般態度，他卻并未表現出絲毫的不爽來。

“先生果真大才，你所做之詩，我父皇頗為贊揚。甚至還感嘆了一句，青雀這如今是果真長大了，都已經開始體恤民間疾苦了。”

“先生你是不知道啊！今日父皇看我的眼神都變了啊！”

“以前雖然我之著作，父皇看了之后也是格外的歡喜，但是今日...啊！父皇當時看我的那種眼神，那種驚訝感，我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李泰一邊略微激動的訴說著自己今日與自家父皇的相處，一邊整理衣衫，在陸晨的對面坐了下來。

而陸晨看了看李泰那滿頭尚未干渴的汗水之后，他默默的為其倒了一杯清水。

“魏王殿下、你這還只是最初而已。今后，恐怕您需要做的只會更多。尤其是，你想要超越你大哥的話。”

當聽到陸晨提起自家兄長的時候，李泰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凝固了下去。

他那肥胖的臉蛋之后閃過一絲冷漠，但隨后便迅速煙消云散了。

“先生，雖然我承認先生確實有才。胸中筆墨之道，李泰確實有所不如。但是有些話，若是從先生之口說出來的話，恐怕就有些越界了。”

李泰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臉上笑容依舊燦爛。

但是言語間，卻充斥著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味道。

然而面對李泰這已經近乎是明晃晃的威脅的時候，陸晨卻只是微微一笑。

隨后，再次給李泰倒上了一杯水。

“魏王殿下，其實我想你因該是知道的，我如何說，其實一點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想不是嘛？”

“大勢就在眼下，不論殿下是否去面對，最終大勢也依舊會落下。”

“就是不知道魏王殿下是希望大勢落下時，任由一起順其自然，還是去爭一把了。”

陸晨說話間，他的手卻一直沒有停下的意思。

湖中清水依舊在傾倒，然而李泰面前的水杯卻已經滿了。

清澈的水流順著杯口逐漸溢出。

這一幕，看的李泰眉頭略微皺了起來。

“先生，你這是何意？”

“魏王難道看不懂嗎？這水，原本因該是為我而準備的。而如今，我的杯中清水不足半杯，而魏王殿下的杯中卻已經溢出了，可壺中清水卻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魏王以為，我當如何想？”

“...”

此時的李泰，看著桌面上那依舊在逐漸溢出的水。

一時間神情也變的有些復雜了起來。

兩個杯子，就好比他和他皇兄。

一個名正言順，而另一個則是備受偏愛。

然而水壺之中的水卻有定數，而且最終也只能給一個人倒水。

那么，自己究竟是任其自由發展，還是說...

在李泰依舊在猶豫之際，那原本傾瀉而下的水壺，卻忽然開始移動了起來。

而且移動的方向，還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這一番變故，讓本就還在沉思的李泰下意識的急躁了起來。

他急切的伸出手，將陸晨那逐漸回縮的手給按住了。

“魏王這是何意？”

“那先生你這又是何意？”

“我是持壺者、本想著魏王是客，自然需多倒一些水，否則失了待客之道。但是...現在我覺得，給魏王您倒的水已經足夠了。所以我打算把壺收回來了啊！”

“這難道不對嗎？”

“...”

陸晨的聲音不大，但是他的話語落在李泰的耳邊，卻猶如炸雷一般。

驚濤駭浪，只在片刻之間便在他的心中翻涌而起。

我是持有者，我覺得給你的已經夠了。

所以，我現在打算收回了...

這句話，可以說對于李泰而言，就好比是一把尖刺一般，沒有絲毫停頓的直接刺入了他的內心之中。

他，只是一個客。

“先生，實不相瞞。我覺得，我這點兒水，還不夠解渴。”

李泰說著，端起眼前那滿溢而出的水杯，仰頭暢飲了起來。

然而下一秒，他便將那空蕩蕩的水杯再次放在了陸晨的面前。

“先生，現在我還想喝、先生覺得，又當如何？”

一席白衣的陸晨看著目光堅定下來的李泰，他微笑著將手中的水壺再次遞了過去。

“既然魏王尚未止渴，那尚且再飲一杯又如何？”

看著那逐漸從水壺之中傾瀉而下的水流，李泰的眼神也逐漸的堅定了起來。

只不過，心中的欲望，卻也沒有完全的吞并他。

至少，沒有吞并此時的他。

“先生，我雖尚且未曾止渴、但你我同案而坐，卻也不能真就讓先生你滴水未進。”

“同是一爐而生的茶杯，若因些許杯中之物而起了碰撞。那不管誰手中的杯子碎了。最終大家都難免觸景生情...”

“先生以為如何？”

陸晨在聽到李泰這話之后，他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水壺。

隨后微笑道。

“魏王仁義，我自當順之。對茶杯尚且如此，又何況我這推杯之手吶？若魏王今日欲摔杯而取水，那我恐怕也得自慮，是否會被那杯子的碎片給劃了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