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地不熟。
轉悠一圈,朝幾個同學打聽一番之后,才找到文學社所在的教室,貓著身子,在窗戶口探出一個腦袋。
就像是做賊一樣。
大致的瞅了一眼,零零散散已經坐滿了,從前門進去,他一個陌生人似乎有些不合適。
一個雜志社的門衛(wèi),還未有等身的作品,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成績,也不是同學。
貿然的進去,不就是劉姥姥逛大觀園。
貽笑大方!
思索著要不要從后門溜進去的時候,之前打招呼的一個同學,看見他之后,露出一抹狐疑的表情。
“同學,你是找人,還是想要進去聽一聽。”一個聲音有些清脆的小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著實有些熱情似火。
“就是看看?”
管喜花是大二的學生,手中還拿著書本,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盯著他道:“既然看看,那就進去聽一聽啊,對你也有好處的。”
后來經過打聽才明白,大學的文學社,她還是管事之一,加入其中之后,每個禮拜都要舉辦一次。
誦讀名人名作。
發(fā)表一下感想。
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出口成章,倒也是一個不錯的小團體,可惜,他并沒有多大的興趣。
被管喜花帶進去之后,坐在后面的他,聽著有些繞口,估計原作者都不知道他們寫的詩詞,會有這么多的解讀。
荷塘月色!
一篇隨筆散文,抑揚頓挫的語調,在講臺上,小姑娘說的頭頭是道,對此,他還是非常的佩服。
象牙塔之中的世界。
與外面幾乎是兩個極端,與她差不多的女人,有得早早的承擔了家庭的重擔。
在山區(qū)里面喂豬,割草!
有得早早嫁人,孩子估計都有一兩個了,生活的磨難,給每個人帶來的觸感都是不一樣的。
他呢?
更像是一個旁觀者,一個竊取者,他竊取了徐冬青以后的人生,也竊取了命運。
教室里熱烈的掌聲,送給了剛才落落大方的姑娘,剛開始他以為能遇見大拿,要一個簽名什么,原來是自己高估了他們。
說罷,便想著從后門溜走的時候,被管喜花看見,連忙招招手,喊住了即將從后門離開的他。
“這位同學,你有什么好看的讀物,想要推薦嗎。可以站在講臺上,跟我們說一說。”
啊!
他就像是做了壞事,想要偷偷溜走的孩子,被眼神尖銳的老師發(fā)現,要讓他站在講臺上。
述說一些自己做的壞事一般。
一把年紀了。
卻是有些羞澀不安。
連忙擺手道:“我就是在廣告欄上,看了看有文學講座,才進來看看,并沒有多看幾本書。”
“這位同學,不要靦腆嘛!”
“大大方方的上來。”
管喜花還未說完,便走到后門,拉住他的手,不讓他離開,明亮的眼神,似乎在威脅說:不要不知好歹。
“諸位同學好,我就是一個門衛(wèi),也沒有念過什么書,對于大家也沒有什么可講的。”
磕磕碰碰。
有些惶恐的他,哆哆嗦嗦的說了幾個字,便準備下去的他,衣服都快被管喜花拽爛了。
“剛才說的很好嗎?”
“繼續(xù)。”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是最悲慘的魂穿者,別人不是懟天懟地懟空氣,自己不僅命不保,還特么的社恐。
“管喜花同學,繼續(xù)說什么啊。”徐冬青拽了拽衣袖,新買的皮夾克,他也怕被拽爛了。
又得花錢!
連忙反問道。
“可說的多的是啊,比如:推薦一下最近讀的書,感想一類的。”
“基督山伯爵”
這不是一個吸血鬼的故事,而是一個為愛復仇的故事,徐冬青連忙將今天早上看的有些頭暈的書說出來之后。
管喜花才放過他。
一雙眼睛,盯著他,不肯讓他離開。
無奈的他只能坐在角落里面。繼續(xù)聽著他們的談話,看著講臺上的鬧鐘,打了一個哈欠。
掏了掏兜,還有一點花生米,便偷偷的在兜里面剝起來,他也是怕下午餓了之后。
一時找不到飯館。
又得餓著肚子離開,便跟倉鼠一樣,聽著心懷熱血的青春少年,一個個上去講解自己所看過的優(yōu)美句子。
“多么單純的年紀。”
再聯(lián)想到四合院的劉彥范、廖書義,不僅人長得差勁,品性更差勁,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
旁邊!
一個木訥的少年,吃驚的看著他,小聲的嘀咕道:“你還吃花生。”
“給我一點。”
徐冬青抿抿嘴,遞給他一把,看著他將書都拿反了,一看也是一個混數的人,嘀咕道:“你是為何過來的。”
打瞌睡!
書拿反。
哈喇子....
幾乎將不感興趣寫在臉上,他完全可以不過來參加嗎,本就是課余時間,無論是在宿舍睡覺,嘮嗑。
還是在圖書館讀書,都比在這里面對不感興趣的呆坐著好一點吧。
我....
“我是為了她。”少年指了指坐在最前面一排的管喜花,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一看就是春天到了。
想要戀愛的感覺。
“那你怎么不坐到前面一排,跟她坐一塊,不更能近水樓臺先得月。”
“她不喜歡我。”
少年耷拉著腦袋,仔細打量一番,還有一點瘦,深陷的眼窩,一看就是昨夜沒有睡好。
“談對象,就要臉皮厚!”
作為一個沒有吃過豬肉,可見過豬跑的老宅男,將自己三十多年學來的網絡經驗,一股腦的傳授給他。
包力文雙眼放光,瞳孔之中,隱隱有火苗燃燒,一個勁的點頭,竊竊私語的二人,瞬間便引起了前排的不滿。
上面大聲的講話,不認真的聽課也就算了。
還公然的頂撞,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管喜花站起來,走到后面,看著磕著花生,聊著天的二人,就差殺雞滴血拜把子了。
“包力文,用不用給你帶一瓶酒,喝一點啊。”蹲下身子,看著二人侃大山,聽著刺耳的噪音。
三句話之中,兩句都在討論她,讓管喜花臉皮有些羞紅,有些后悔拉著他進來湊數。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不用。用.....。”
前言不搭后語,有些懵的包力文,看了一眼周圍的目光,仰著一副八卦臉,有些好奇,什么事情能讓他們的包力文理科才子,聊得這么歡。
“路走窄了。”
徐冬青也為自己的未來感到一點擔憂,自己是不是應該換一個地方待著,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兄弟,趕緊站起來解釋一下。”
徐冬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道:“愛!就要大聲的說出來。”
說罷。
還故意讓開位置,朝著后門跑去。
“管喜花,我愛....”
臉蛋有些通紅的包力文,話還沒有說完,眼角的余光,看著徐冬青逃跑的背影,咽了咽唾沫。
連忙低下頭!
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八十年代初,大家本質上還是非常保守的,徐冬青大膽的言論,引經據典,幾乎都是網絡上有名的段子。
隨意改了一個名字。
便拿來忽悠小伙子,編造凄慘的身世,虐文三件套,車禍、生病、失憶....
將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什么?”
管喜花臉色跟變色龍一樣,變化萬千,就要提溜著他去教務處,找王主任評評理。
哼!
包力文有些害怕,可是剛才身邊的曹賊,已經跑遠,他心中也有些憋屈,連忙辯解道:“你聽我狡辯。”
“不!不對。”
“是解釋!!”
“這些真的不是我說的,而是剛才跑出去的那個人跟我說的,說要勇于追求幸福,不要怕,還讓我勇敢的說出來。”
......
磕磕碰碰。
周圍看戲的同學,哄堂大笑一聲,看著局促不安低著頭的包力文,打趣道:“包力文,你是不是被他給欺騙了。”
“看這段子,跟我在地攤上買的一些小人書上描寫的段子幾乎如出一轍。”
“露骨啊!”
你一言,我一語。
隨著下課的鈴聲響起,六點一刻,包力文才有些失落的跟在管喜花的身后,頹廢著。
嘴里還念念有詞。
“一定不要讓我逮到你。”
管喜花轉過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包力文。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我們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帶壞一鍋粥,我們去找他算賬。”
“不知道。”
包力文瞬間泄氣。
偌大的校園,想要找一個人,這就跟大海撈針一樣,有點不現實,除非是他有本事在上課的時候。
一間間教師的找。
或者是守在食堂的門口,看能不能將他找到。
管喜花鄙視的看了一眼包力文:“剛才就差磕頭拜把子,連名字都不知道,你說你這樣憨厚,以后被人騙了怎么辦。”
“不會的。”
“他就是說到我喜歡的話題了。”
“地攤文學,別以為我沒有看過。”
一句口快,有些說漏嘴的管喜花跺腳,踹了包力文的小腿一下,便朝著宿舍跑去。
“等等我。”
“一個禮拜不要找我,我不想理你。”管喜花跑在前面,有些懊惱的跟徐冬青打招呼。
好心辦壞事。
這個‘帥鍋’太可惡了,這不是明顯調侃她嗎?
晚上。
徐冬青才回到家,對于下午的事情,他也只能跟包力文這個可愛的小伙子說一句:死道友不死貧道。
聽個故事就得了,怎么還能當真呢?
當初網上扒拉的經驗若是有用,他何必單身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