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越來越近，帶來的壓迫感越來越強。

陳義強行克制心中恐懼，讓情緒盡快恢復平靜，同時，在腦中拼命回想蛇的習性和特點。

蛇是一種很膽小的動物，沒受到威脅或刺激，一般不會主動攻擊體型較大的對手。

幾乎所有的蛇類都是半個聾子，視力也很弱，主要靠氣味、溫度、地面震動和空氣流動來搜尋獵物。

用力拍門會產生震動，讓毒蛇更加狂躁；反之，保持安靜和減少走動，毒蛇的攻擊性就會降低。

也許堅持一動不動，這幾條蛇即使靠近也不會咬人。

這些都是陳義前世學過的知識，不過他實在沒有勇氣嘗試“一動不動”。

雖然，他不知道這幾條蛇是什么種類，不過能被刺客用于暗殺，想必是攻擊性比較高，毒性比較強的那幾種。

牢房這么小，如果真的一動不動，那幾條蛇很快就會爬到腳邊，爬到身上，甚至爬到臉上……

只要一口氣沒憋住，被咬上一小口就全完了。

沒有解毒藥物，無論神經毒素還是血液毒素，都能讓人在一夜之間喪命。

“嘶嘶……”

“嘶嘶……”

數條毒蛇在茅草間游走，時不時伸吐舌頭，發出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惡心！危險！

不寒而栗！

“不要慌，不能慌！”

陳義告訴自己，蛇這種半聾半瞎，體力不好，又沒腦子的冷血動物，其實很好對付。

只要知道它們的位置，就可以騰挪躲閃，它們累死也追不上一個成年人。

雖然牢房內沒有一絲光線，但他還有聽覺，可以利用聲音來判斷毒蛇的位置。

他仔細傾聽，果然又重新聽到一陣窸窸窣窣。

那是毒蛇在草間游動，蛇鱗和茅草摩擦發出的輕微聲響。

一、二、三……

三條，一共有三條毒蛇。

靠敏銳的聽覺，陳義很快感知三條毒蛇的位置和狀態。

其中一條，距離自己很近，似乎已經弓起身，在進行攻擊前的最后一次搜索。

就是現在。

電光火石間，陳義忽然一躍而起，跳向另一個墻角。

一陣風聲響起，那是毒蛇騰空撲向他剛才所站的位置。

顯然，這幾條不是普通的毒蛇，而是攻擊性極強的品種。

“哐當！”

鐵鏈落地，在地面激起輕微震動。

另外兩條蛇似乎很有靈性，受到刺激，便不約而同地快速游來。

陳義只好再次躍起，跳向第三個墻角。

“嘭！”

黑暗中不好判斷距離，他整個人撞到墻上，直撞得眼冒金星。

不過他知道，攻擊性會接連不斷，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喘息。

他用力一扯，在外衣上撕下一大塊布料。

接著，又在地上抓起一大把茅草，在小腿上纏了幾層，再用布料裹上綁緊。

三條毒蛇再次逼近。

陳義這次學乖了，判斷好距離提前跳躍。落地之后，又使用同樣的方法，用茅草和布料將另一條腿也裹了起來。

如此反復幾次，兩條腿終于被一層又一層的茅草裹得嚴嚴實實，厚得足以抵御毒牙。

他信心滿滿，對著地面猛地跺腳，向黑暗發出怒吼：“惡心的玩意，來，老子讓你咬。”

一條毒蛇被迅速吸引過來，在草間發出的密集的聲音。

陳義閉上了眼睛，仔細感受距離。

忽然，他左腳向前跨了一小步，右腳猛地大力踢出。

雖然雙腳被鐵鏈拷住，踢腿動作不可以很大，然而畢竟蓄力已久，這一腳的速度和力量都十足。

剎那間，陳義感覺腳尖踢到一團活物，接著，一團黑影猛地飛出，“嘭”的一聲狠狠砸到對面墻上。

對面的茅草似乎被翻滾的毒蛇絞成一團，發出沙沙沙的亂響。

陳義還感覺到，在彼此接觸的一瞬間，那條毒蛇似乎反咬了一口，在小腿位置劃開了一道口子。

還好包裹雙腿的“草甲”足有一寸厚，否則小腿很可能已被毒牙鉤住。

一擊得手，陳義頓時信心大增。

毒蛇看似兇猛，其實是身體很脆弱，練武之人力量大，一腳就能對它們造成嚴重傷害。

如果不是牢房太黑，實在不敢冒險，他甚至想直接將蛇頭踩碎。

當第二條毒蛇游過來時，他如法炮制，再次將之踢飛。

就在他身形未穩的一瞬間，第三條蛇忽然如弓箭一般，從遠處直撲而來。

陳義大吃一驚，等反應過來時，風聲已到面門。

血盤大口噴出來的腥臭味，令人聞之欲吐。他連忙用手猛地一拍，正好拍在蛇頭上，將之橫向拍飛。

“滋滋滋……”

毒液擦著耳邊飛過，生死命懸一線。

陳義怒火中燒，順手虛空一抓，正好抓住那條毒蛇的尾巴。

接著，他將手中長蛇對著墻壁大力揮出。

“啪……”

一整天的憋屈，在此刻猛烈爆發。

僅一下，第三條蛇的脊骨就被盡數拍斷，變成他手中的一條長鞭。

他揮舞著死蛇拍向發出動靜的角落，一邊拍，一邊發出心底的怒吼。

“來，來呀。他奶奶的，讓你們害人。”

“老子不整死你們，老子不姓陳……”

他一連揮出三四十鞭，每揮出一下，便痛罵一句。

直到手中蛇尸斷成幾截，整間牢房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其他活物為止。

“艸！”

陳義向窗外用力一擲，一小截蛇尾巴在縫隙中穿出，重重打在外面的圍墻上。

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中無比感覺暢快。

過了一小會兒，又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王奎等官府人士想殺自己，一個獄卒就足夠。所以，刺客必定是殺官劫銀案的兇徒之一。

他們劫銀得手后，非但沒有遠遁，反而冒險行刺，一定有某種理由。

比如說，希望唯一人證在牢內“暴病身亡”，好切斷一切線索；

比如說，匪首和陳家有深仇大恨，要親手殺之而后快；

又比如說，劫銀案只是一個幌子，只是大陰謀的冰山一角……

總而言之，此案肯定還有隱情，絕非“搶銀子”那么簡單。

除此之外，早前關于內奸的猜測也得到了證實。

西城分署有好幾間牢房，兇徒能準確找到位置，必是內奸通風報信無疑。

錦衣衛總署的書吏不知道嫌犯會關在哪一間，嫌疑可以暫時排除。所以，內奸就是西城分署兩個巡捕總旗中的一員。

頭緒越多，陳義偵破懸案的信心越足。

在這個黑暗且充滿危機的時代，一味后退并不能保命。唯有反擊，才能尋求一線生機。

他在心中默默念道：“來吧，老子已沒有退路。咱們拼一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