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舸把披肩的穗兒掖到懷里，不讓它們落到巖石上，“那就慢慢挑。”

還沒到三十歲的遲家掌權人，在公共場合露一露面，就會獲得不可計數的追捧聲。他上一秒說要結婚，下一秒不知道多少名門閨秀會踏破他的門檻。選擇范圍之廣，數量之多，是得好好挑。

“我只想要你呢？”遲淼的聲音不大，順著晚風傳來，有些顫抖。

韓舸答得很快，她陳述事實：“我們昨天才剛在一張床上睡著。”

“不是這種，舟舟，我不是說這種。”

“那是哪種？法律意義上的婚姻關系嗎？還是你想著結婚后，還要和我維持這樣的關系？遲淼，我不做小三的。”她的音量上揚，但語氣很冷靜。

背對著，遲淼看不到韓舸的臉，但他能想象的到她的表情。眉毛高高挑起，眼睛向上看，嘴角掛著譏笑。是質問，也是反抗。

遲淼回答不出。

在感知遲淼的情緒方面，韓舸堪稱專家。

“你看，連你自己都沒想好。”她的音量恢復正常，說不出是否失望。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韓舸跳下巖石，沒有看遲淼一眼，背對著他離開海灘。

遲淼也沒有回頭。他大字型躺在巖石上，月光在他流暢的輪廓和立體的五官上打下了深邃陰影。

他也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是如何冒出來的。

是因為韓舸和林章的擁抱？

還是即使綿延數千年，仍然沒有進化完全的，在男人血液中流淌的霸道的獨占欲和野蠻的主宰欲？

他的心緒一片白茫茫。

他只知道，他想和韓舸一起，永遠的生活在遠香里。

****

六年前——

有一個有錢閨蜜的好處，大概就是在無處可去并且沒錢的時候，可以住到高檔小區。

“哥，你把舟舟帶到麗華，她現在學校北門，別遲到了啊。”說完，遲鑫迅速掛了電話。

遲淼接到遲鑫電話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他到的時候，韓舸正蹲在路邊，下巴擔在膝蓋上，看螞蟻搬家。她不只看，還用隨手撿的小石子放在螞蟻前進的路徑上，人為制造障礙。她玩的開心，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果綠色的二十四寸行李箱被人偷走。

遲淼從車上下來，走到她旁邊。

突然被籠罩在陰影下，韓舸抬起頭，正對上遲淼充滿興味的目光。

他彎下腰，還指點她的動作：“這塊大，拿這塊，堵那里。”

她有些尷尬的扔下手里的石頭，拍拍手站起身，乖巧的叫他：“遲先生。”

這是自從遲鑫生日宴之后兩人第一次見面，韓舸看到他，就想到那晚的燥熱與潮濕，表面上越加云淡風輕。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就明白一個道理：越期待，越失望。為了對抗這個魔咒，她修煉了一項技能，對越在意、越期待的事，她就表現得毫不在意。仿佛這樣，就沒什么能夠傷害她。

這么多年，她修煉的爐火純青。

“走吧。”

遲淼的車停在對面，他拉起她的行李箱，向馬路對面走去。

“好。”

韓舸跟在他身后，陽光把他的影子向后照去，她正巧躲在他的影子里。

天氣很熱。遲淼記得韓舸暈車，沒有開空調，只把車窗搖下來。

路上有些堵車。再次停下的時候，遲淼轉頭問她：“餓不餓？”

韓舸搖頭：“還好。”

遲淼探身從后座拿過來一個打包盒，遞給她：“家里阿姨做的，先吃點兒墊一墊。”

韓舸道了聲謝，接過盒子。

方形的家庭打包盒里，切成一塊一塊的圓形點心用白色油紙墊著，挨得緊緊的。白色的外皮卷著深色的內陷，咬一口，酒香纏著奶香，柔軟細膩。

她拿手接著食物碎渣。咬下的第一口，她就瞪大了雙眼。應該是剛從冰箱里拿出來，清涼的細密口感瞬間沖散了炎熱的天氣和緩慢的速度帶來的煩熱。

“這個叫什么，好棒！”她看著遲淼，眼里滿是贊嘆。

韓舸的睫毛和她的頭發一樣，如墨般深沉。但她的瞳孔卻是咖啡色的，顏色很淺，看人的時候滿是真誠。

遲淼失笑，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像揉一只毛茸茸的幼崽。

“這是奶卷，我家阿姨做的。你要是喜歡，我下次再給你帶。”

他的動作很突然，也很親密，韓舸下意識地想閃躲。沒躲開，被遲淼擼了幾下頭發。

“不用不用”，韓舸瘋狂搖頭，也搖去心里的詫異：“那太麻煩了。”

她倒是不懷疑遲淼對她別有用心。

遲二少縱橫情場多年，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更何況只她見過的，哪個不比她好看。

雖然睡過一次，但遲淼對她的態度與之前無異。她很識趣，也裝作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她很清楚，是她自愿被美色誘惑。她沉淪，與遲淼無關。

遲淼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黑色的大門前，韓舸按照遲淼的說明一步一步地在指紋鎖里錄入自己的指紋。

小區是一梯一戶，客廳很大，裝飾只有黑白兩色，尖銳又冷酷。實在不像遲鑫的品味。

遲淼把她的箱子放到里側的臥室。白色的床，白色的柜子，白色的桌子，只有窗簾是黑色的。

遲鑫這么喜歡白色嗎？韓舸在心里嘀咕。

“餓不餓？”遲淼問她。

韓舸摸了摸自己的胃。她沒吃早飯，只在車上吃了一個奶卷。暈車讓奶味上涌，實在沒什么胃口。

“還好。”

遲淼看了看她的動作，“喝碗粥吧，胃里舒服點。”

“好。”

沒等韓舸問怎么吃飯，遲淼打了一個電話，不多時便有粥送來。

遲淼陪她吃完飯，看了眼時間，“我一會兒還有會，下午你先收拾收拾東西，我晚上帶你出去吃。”

韓舸抬眼看著他，有些詫異。

遲二少的服務這么周到嗎？

送她去遲鑫的房子，還幫她買了午飯，現在晚飯還要一起吃。

“沒關系”，韓舸拒絕，“我自己可以，你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

“可是，舟舟，這是我家啊，我要回來吃飯的。”遲二少羽睫輕眨，看著她的眼神無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