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當蘇旭回到書店，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了，書店正門的門縫里透出昏黃的光，想必是零回來了。

坐在柜臺后的零抬起頭。

“歡迎回來。”

“有什么收獲嗎？”

蘇旭隨手把從巴頓那得來的書放在柜臺上。

“我遇見了謝蘭。”

蘇旭抬起的手臂停住了。

“就在你離開那個房間不久后，我在那找到了他，他和我說了你們之間的談話。”

“談話嗎...”

蘇旭苦笑了一聲。

“蘇旭。”

零從對她來說有些太高了的椅子上跳下來，走到蘇旭面前，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就像我曾經說的那樣，你為這個世界做的已經夠多了，沒人有權利再要求你的犧牲。”

“但謝蘭對你的怒氣并不是源于你的不作為。”

零拉著蘇旭的衣角，帶著他到沙發上坐下。

“你還記得他對你的態度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轉變的嗎？”

蘇旭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仰著頭思考了起來。

就像零所說的那樣，謝蘭的態度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他最開始和自己說的話就像是朋友間的調笑，直到某一句話...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謝蘭那冰冷的眼神和話語：

“帝王，圣者？”

“他...不滿于我對過去的厭倦？”

蘇旭側過頭，看著身邊的零。

“其實你知道答案。”

“你所經歷的，近乎無窮的人生，是能用這些詞匯概況的嗎？”

女孩的聲音輕柔且平靜。

“你作為君王的時候，作為圣者的時候，作為貴族、藝術家、囚犯、屠夫乃至乞丐的時候，你的人生難道不值得過嗎？”

“現在看來，那些人生對你來說是‘不過如此’，可你在那些實實在在的生活里時，難道不是幸福的嗎？”

在零的詰問中，蘇旭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那不過是他的借口。

在出征前收到少女的鮮花，在演出后觀眾們的喝彩，舉辦畫展，在監獄里偷獄警的煙，乞討時得到一頓美味的早餐...空氣的味道，雨的觸感，突如其來的激情和痛苦，眼底殘存的落花的顏色...

還有更多，更多...

經驗的豐富性絕非是語言能夠說盡的，他無數的人生帶來的無數的體驗是如此的美麗。

可是，那又如何呢？

蘇旭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是我還是沒什么動力啊，以前最開始是得找出穿越幻象的辦法，再后面我失憶了，但總是有目標。”

“但現在我沒有這些東西了，零，我該做什么？”

無盡的歲月讓他幾乎窮盡了一切的可能性，當他回到現界，所有東西他都曾經歷過無數次。

如此熟悉，如此無趣。

聽到他的話，零露出了微笑。

“那是因為你并沒有真正地活著啊。”

“行動自會回溯它的一切，你仍在幻象中，蘇旭。”

零用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注視著蘇旭。

“你把自己留在了仙山里。”

木制的地板發出吱呀聲，蘇旭有些不適的扭動著身體。

他知道，零說的對。

“倘若你要求某種激情，那激情就是行動本身。”

“做些什么吧，蘇旭，痛苦和貧乏會常伴在你身邊，可那縫隙中漏下的點點砂金是如此美好。”

“縱使一切最終都是可恥的殘缺，你也要向前。”

“我會陪在你的身邊，就像你曾經陪伴著我一樣。”

零的話語堅定到甚至有些悲傷，她輕輕握住蘇旭的手。

這是不善表達的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謝蘭說的沒錯，我果然還是個嬰兒啊...”

蘇旭自嘲地嘆了口氣，感受著手上的溫暖。

“小白也說過類似的話。”

“畢竟她是我親手‘織出來’的孩子。”

“既然你不知道做什么，那么就先從復活小白開始吧。”

零靠在沙發上，看著昏黃的燈光。

“雖然你用那個丹藥護住了她的一線真靈，可對于復活她，我完全沒有頭緒。”

“你之前和我說過，你會想辦法。”

“...我有一點思路，但憑現在的我大概是做不到的。”

“你知道謝蘭怎么和我說你的嗎？”

蘇旭看著零的臉，他對此挺好奇的。

“他說：‘那個呆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看著就讓人想欺負他一下。’”

“‘如果議會還在的時候，我大概會把他收作學生，讓他待在我身邊，然后遇到什么事我都讓他去做。我就是這么對亞里特的，你看那老小子不出落的挺好？’”

“‘可是零，我們都已經死了，沒有人能給他庇護了，他沒有多少迷茫的時間了。’”

“‘我們虧欠他許多，我希望他能度過幸福的一生，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式。’”

零的記憶里，那個譏諷一切，滿不在乎的男人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謝蘭并不是真的厭惡你，他只是有點笨罷了。”

“...所以謝蘭是真的死了嗎？”

“是啊，你看到的謝蘭不過是他的殘余，就像是烈焰散去后的些許余燼罷了。”

零回想起那個男人的身影消散前，臉上掛著的狡猾的笑容：

“就算我死了，這個世界還是擺脫不了我，我估計你們今后還會無數次和我的殘影相遇吧，這樣看來，和我活著好像也沒什么區別。”

她無聲的笑了笑，那家伙其實比誰都明白，名為謝蘭的人再也不存在了，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罷了。

“你現在有什么想法嗎？”

零看著蘇旭。

“有的，我要先...”

蘇旭站起身，在零的注視下取出【世界】。

這是他無窮歲月的結晶，也是他作為美神的一重冠冕。

“我得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樣的力量。”

蘇旭翻開泛黃的書頁。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他能察覺到自己有非常多異于常人的地方。

可是最關鍵的地方在哪呢？

“零，我們這些所謂的離墟者到底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呢？”

“你的問題要從兩個方向回答。”

零站起身，來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胳膊。

蘇旭發現，零這次回來后，更不在乎和他肢體接觸了。

蘇旭為這個發現小小的高興了一下。

“第一，是我們自身的能力。”

零伸出一只手，精致的面孔上表情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