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府的客廳中，兩名奴婢的尸體躺在血泊中，其他幾名身穿華麗衣裳的婦人躲在一旁，瑟瑟發抖，嚶嚶哭泣。

孫成大馬金刀的坐在客廳的大椅上，把玩著一個精致的小瓷壺。

瓷壺是橢圓形狀的，腹大口小并且有蓋兒。

他瞪大了一雙牛眼，翻過來覆過去，眼中盡是驚奇之色。

“這個從那個什么歐羅巴傳過來的，叫什么鼻煙壺？是夷人的玩意兒？”

“歐羅巴在哪里？聽說夷人長的都是貓睛鷹嘴，拳發赤須，”

“還是城里人會玩啊。”

孫成很是得意。

他帶人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幫娘們兒很稀罕地在手上傳遞賞玩著這個玩意兒。

起初他也沒在意，就是個小瓷瓶嘛，畫了點兒圖案，又不是金，又不是銀的。

但聽到是個洋玩意兒，才從歐羅巴傳過來，整個大明都沒有幾件，他頓時來了精神，一把搶了過來，很是稀罕。

也就是說，整個順軍上下，都沒有人有。

就是沒找到銀子，就憑這個鼻煙壺他就沒白折騰。

自己要是獻給上司，他一個小哨總的位置說不定還能往上挪一挪。

“老大……大……大……”

突然，手下張三從偏房里跑了出來，眼中充滿了震驚，說話都結巴起來。

“怎么了？”

孫成翻手收回鼻煙壺，淡淡道。

“找……找……找……到了！”

“好多銀子！”

常遠跳了起來。

“好！”

孫成猛地一排桌子，一聲大喝。

……

給事中光時亨，光府。

“軍爺，不要啊，不要啊！”

光府中，一群衣著鮮亮的家眷如喪考妣的哀嚎著，眼睜睜地看著順軍的士兵一箱又一箱地向外搬著銀子。

她們也不敢上前阻攔。

旁邊的家丁也是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幾具倒下的尸體告訴了他們，這幫兇神惡煞的土匪真的會殺人。

眼見最后一箱銀子被搬出去，珠圓玉潤的光大夫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幫天殺的怎么對家中的藏銀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僅是孫成巧合得到了大明官員藏銀的名單。

順軍其他在全城搜尋或者不搜尋的都尉、掌旅、部總，還有將軍們都收到了同樣的紙張。

選了幾家破門而入，嚴刑逼問之下。

果然搜出了名單上記載的銀兩數量。

一箱又一箱的白花花銀子從這些豪門大宅中搬了出來，亮瞎了眾人的眼睛。

拿到名單的人還想藏著掖著，但藏銀名單就像是長了翅膀，飛快地在順軍中傳播開來。

到最后，消息傳到了外城，還傳到了城外駐扎在營寨中的將兵耳中。

這一下，全城轟動。

整個順軍上下的眼睛都紅了，什么皇太子，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們按著名單一家一家的搬銀子去了。

闖王說了不許對百姓燒殺搶掠，他們對這些當官的動手，總不算違抗軍令吧。

你猶豫，有人不猶豫。

手快有，手慢無。

行動起來的順軍將領越來越多，名單上的名字越來越少。

抱著法不責眾的心里，沒搞到錢的順軍士兵們紛紛將目光瞄向了不在名單上的官員們的家中。

一場騷亂席卷了整個內城。

皇宮，承天門口。

穿著各種禽獸衣裳的的官員擠在城門口，滿臉期待地朝著皇宮方向看去，個個伸長了脖子。

門口看門維持秩序的順軍士兵拿著棍子幾次驅趕了幾次，都趕不走，也就放任他們在這扎起堆。

“真是一群臭不要臉的賤骨頭！”

“一點忠心和義氣都沒有，連俺家養的大黃狗都不如！”

“他們的皇帝死了，我還以為他們是來奔喪的，卻沒想到是來面見闖王，來討官兒的。”

“看這一個個的，喜笑顏開的，我還以為是他們把北京城打下來了呢。”

看門的順軍士兵你一眼我一語的議論起來，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和嘲諷，

進了北京城，入了明皇宮。

莊嚴肅穆，美輪美奐的皇宮讓這些士兵們心中充滿了震撼和激動，不自覺地敬畏起來。

聽到明朝崇禎皇帝自縊煤山，以身殉國時，他們心中不得不敬佩一聲。

是個漢子！

看到大明的官員們向城門口沖來時，守門的士兵紛紛嚴陣以待，以為他們聽到自己的君王殉國，要沖進皇宮為君王報仇呢。

結果，這幫子文武大官們竟然個個是面帶笑容，神情中充滿了逢迎和激動，竟然是要見闖王。

恭賀闖王奪得江山，愿為闖王治理天下盡一份綿薄之力。

他們才搞明白，這幫人是上門討官來了。

內閣次輔陳演，給事中光時亨，少詹事項煜，考功司郎中劉廷諫，翰林學士趙玉森……

這些沒資格進入皇宮核實崇禎身份的袞袞諸公們被攔在宮門外，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個個臉上滿是高興。

尤其是聽到崇禎已經自盡了，場中諸人猛松了口氣。

這下討官更沒有負擔了。

彼此見面，你一聲我一聲，活絡地打起招呼來，訴說著自己的抱負和志向。

少詹事項煜當眾激動地朗誦到：“大丈夫名節既不全，當立蓋世功名如管仲、魏征可也。”迎來眾臣紛紛稱贊。

翰林學士趙玉森點出，大明國破家亡，都是崇禎自作之孽，咎由自取，眾臣更是深以為然。

禮部主事孫蕙豪言道：“方今開國之初，吾輩當爭先著。”眾臣更是臉上泛光，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

言語間皆是崇禎咎由自取。

言語間皆是自己滿腔抱負，欲行那管仲、魏征立蓋世功名。

場中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就在這時，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急沖沖地奔到承天門外，見到人群中的少詹事項煜，連忙擠了過去。

“李福，你來這里干什么？”

項煜看到來人，詫異道。

隨即他注意到李福眼神中的驚慌，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老爺……老爺……”

李福喘著粗氣道，顧不得旁人在場，惶急道：

“老爺，順軍的士兵闖進府中，殺了趙管家，將老爺的錢財都搶走了。”

“什么？”

項煜臉色大變，一把抓住李福的領子，厲聲喝道：

“搶……搶走了多少？”

“老爺，都被搶完了，他們逼著夫人將密室說了出來，將密室中的銀子都搬了出來。”

“啊！”

項煜一聲大叫，一張端正的臉立馬扭曲了起來。

全搬了出來！

密室里可藏著他辛辛苦苦攢起來的十幾萬兩，崇禎都沒能讓他拿出分毫。

此刻全便宜了別人。

嗡——

場中祥和、歡樂的氣氛被瞬間打斷。

項煜一聽拔腿就欲往家里跑去，但在下一刻停住了。

他看向緊閉的承天門，臉上出現掙扎之色。

他毫不容易趕了個大早，餓著肚子排在了前邊，此時回去不就白排了嗎？

“項大人，你快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光時亨就在旁邊，聽到項家家丁的匯報關心道。

“一會兒招募的時候，我給你的名字報上去。”

項煜跺跺腳，向光時亨拱了拱手，擺了擺手，讓李福跟著自己回去。

沒走兩步，他突然被迎面一個人影撞了個趔趄，少詹事大人穩住身形，抬頭正要發怒，卻聽到光時亨喊道：

“鄭七，你怎么來了？”

“老爺，不好了，家中的錢財都被順軍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