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院花廳前的游廊里，幾個丫鬟聚在一起，正逗著籠里的雀兒，見陳氏一行人過來，都紛紛起身笑著行禮。

只是一照面，李秋水立刻便認出這幾個丫鬟是在陳氏跟李蕊蕊身邊侍候的。

平常這個時候楊氏都還在春香院沒有動身，可今個兒卻忽地趕了這個么大早。

李秋水微不可覺的挑了一下眉，唇角也忍不住溢出幾分笑意。

果然，待進了屋，一眼便看見陳氏坐在老夫人的下首，正傾身湊到老夫人跟前不知說些什么，向來嚴肅的老夫人臉上盛滿了笑意，瞥見柳氏進來，臉上的笑意霎時便斂了下去。

“媳婦給母親請安?！?

老夫人一臉嚴肅，柳氏請安以后便站在一旁。

身后的李秋勝很快跳了出來，“孫兒也給祖母請安。”

李秋水也跟在李秋勝后面朝老夫人端正的行了個禮。

“起來吧?！被蛟S是礙著一屋子的人，老夫人終究沒有太過刁難柳氏。

“大嫂來的可真早。”陳氏也笑盈盈的起身同柳氏見禮。

三房的幾個姑娘少爺也跟在陳氏后面向柳氏福了福身。

柳氏聽陳氏這么說，目光路過李秋水。看向老夫人，然后微笑的點了點頭。

“三嬸嬸來得更早?！崩钋锼τ牡馈?

陳氏刻意趕在柳氏之前來牡丹院請安，不過就是料定柳氏如今仍舊是軟弱可欺，怕老夫人因她晚來的事生氣，定會尋個理由解釋，不做他想。

老夫人最厭惡柳氏的，便是無論什么事，她總喜歡張解釋，似乎總是怕誰誤會她。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樣子，老夫人也是見怪不怪。

而如今陳氏有些意外的看了李秋水一眼。

但見她神色坦然，眉眼含笑，不似知道什么的樣子，想來應該是為了討好她才說的這番話。

只是這樣一來，后面那些話便也不好再說下去。

必竟，再說下去便顯得太刻意了。

“好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做甚，都找位置坐下吧，一會都留下來用飯?！崩戏蛉隧岁愂弦谎?，眸底帶了幾分警告。

李秋水瞧著這一幕唇角微不可覺的勾了一下。

“大姐姐，你在松柏院住的還習慣嗎？”一落座，李蕊蕊就忍不住拉著李秋水小聲耳語道。

李秋水眸色微微一暗，說話的聲音便帶了幾分埋怨，“我說不習慣，三嬸還能接我回春香院？”

李蕊蕊等了一會，見李秋水沒有動靜，于是又往她跟前湊了湊，“大姐姐，你要是在那邊受了委屈一定要記得同我和母親說呀！母親她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李秋水笑了笑，“那，你替我謝謝嬸嬸?！?

因是知道李安一早進宮復旨面圣十有八九就要領了兵部侍郎一職。是以，用過早飯，誰也沒有告退，都陪老夫人在暖閣中坐著。

“母親，大伯與大嫂常年不在京城，與京中的親眷們都生疏了，這次回來，我想著不如選個日子辦個堂會，也好聯絡聯絡感情?！标愂闲χ鴮戏蛉说馈?

“是該如此?！崩戏蛉它c了點頭。

“那媳婦一會回去便擬個單子給母親瞧瞧。”陳氏笑著又道。

“嗯?！崩戏蛉说膽艘宦?。

柳氏一怔，看著楊氏道，“弟妹，多謝你替我們操心這些?！?

李秋水挑著眉不冷不熱說，“母親確實應該謝謝嬸嬸?！?

陳氏臉上無懈的笑容僵滯了片刻。

即使她知道柳氏這個草包未必識破她的心思，可她這話說出來卻像是明晃晃的在打她的耳光，每一個字都好像在告誡她，她才是候府未來的女主人，而她只是替她操心那些瑣事罷了！

老夫人也因柳氏這話意識到了什么，她微微皺了皺眉，轉過臉對陳氏道，“一會你擬單子的叫上你大嫂，也讓她記一記與候府往來的親眷故友們，免得到時候丟了咱們候府的臉面?！?

陳氏心中雖然不愿，但面上卻半點不顯，反而堆滿了笑意，聲音清脆的應了下來，“媳婦省得。”說完，又轉過臉笑盈盈的看著柳氏道，“一會少不得要上松柏院叨擾大嫂了?！?

“不會，倒是麻煩弟妹走這一趟了。”

“瞧大嫂說的什么話，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李秋水唇角微不可覺勾了一下。

別瞧陳氏現在笑得可親，心底下只怕早就氣得要罵娘了。

帶柳氏擬單子是小，可若將來若是一步步讓陳氏從她手里分權，甚至將整個候府的庶務全都從她手里攬走才是大事。

況且，若是這次堂會上陳氏出了岔子，指不定老夫人以為是她故意的緣故。

這分明就是一樁費力又不討好的差事，可偏她還不能給拒了。

陳氏想到這里就覺得心里憋屈窩火的厲害。

要是剛剛李秋水不多嘴提那一句就好了。

這個念頭才在陳氏心底一閃，她忙抬頭便朝李秋實水看了過去。

一旁的李秋水接到她的目光，立刻便向她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

“那嬸嬸可要好好費心了，要知道母親久不在京城，指不定連府里的人都認不全了。”李秋水細長的眉尖微微挑了挑，微翹的嘴角帶著幾分淡淡的諷刺。

陳氏心底那丁點疑瞬間便被淹了下去。

這丫頭原是想在自己面前討個好，可陰差陽錯卻偏讓柳氏落了個好處，真是氣人！

不過事已至此，也無再更改的可能，還不若高高興興的應下這個差事，也好在老夫人跟前賣個乖覺，也柳陳氏那個草包記她這點好處。

陳氏向來心思活絡，當下立刻便轉了過來，笑著繼續道，“母親，那戲班子便請榮喜班如何？上次工部張尚書家老夫人大壽，請的便是榮喜班，他家那個花旦叫萬綺紅的，那唱功，那身法，當真是一絕兒！”

“那便聽你的，定榮喜班吧。”

這些小事，老夫人向來是由著陳氏拿主意的。

“哎！多謝母親?！标愂细吲d極了，眉角眼梢全帶著沁人的笑意，仿佛老夫人答應了她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

李秋水勾了勾唇角，陳氏慣來會做些臉面功夫來討老夫人歡心，可不得不說，不管是老夫人還是別人，都喜歡吃她這一套。

果然，老夫人也被陳氏的笑容感染，眼底也忍不住跟著溢出幾分笑意來，打趣的看著她道，“你這潑皮猴子，也是個做娘的人了，還能有個正形么？”

“那也是在您面前……媳婦知道母親素來是最會疼人了。”陳氏眉眼彎彎，笑著湊上前攬住了老夫人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