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叢林的夜晚沒有蟲鳴鳥唱，人類的嘈雜聲組成了新的生態，大口吃肉，豪飲酒水，是這些夜間動物肆意發泄情緒的主要方式。

所謂飽暖思婬欲，大多是在這種時刻了。

但在居酒屋里，可沒有順從的陪酒小姐姐屈意迎合這些中年人。

于是——

“月江！老子的酒呢！”

“月江！再上一盤烤肉！動作快點！”

“月江！我要點單！”

“月江……”

月江！月江！

就像是鮮美的肥肉掛在路邊，誰見了都想嘗一口。

性格怯懦的人，最容易被得寸進尺，因為對方會從他們身上得到一種莫名的征服感，好像自己在這一步一步的得寸進尺中，成了威風八面的征服者。

好在，群狼環伺，形成了競爭，這讓杉江廉不至于擔心月江一個不注意，就被某個大叔捂住口鼻拽走。

繁重的工作一直持續到深夜，直到最后一位客人，喝的醉醺醺了，目光還戀戀不舍的停留在月江身上，從店門出去時，就差拿豬蹄摟人。

杉江廉快步走去，直接一腳踹在對方的屁股上，送他出門。

杉江廉并不擔心因此惹上麻。

倒不是挑事，而是喝到這種程度，這些中年人的大腦，根本記不起自己昨晚被人踹了。

東京很大，這種事情太多了，甚至曾經有新聞報道過，一名男性醉酒，被路過的大叔撿去開房，打了一夜撲克，航道都被疏通了幾十遍，才酒醒去報警。

“月江，你今天干的不錯，等會兒留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說。”

工作結束，油膩膩的上園店長立即粘了上來，他裝正經的樣子實在有點滑稽——

這家名為上園居酒屋的產業，持有人是上園太太，也就是店長的妻子。

上園太太身高體壯，虎背熊腰，是為讓人看一眼就敬而遠之的大人物——物理意義上。

店長是入贅女婿，在妻子面前沒什么地位，平時對店里兼職的女大學生也不敢有什么過分舉動，杉江廉可是親眼所見，店長因為目光在某個大媽身上多停留了一會，被上園太太舉著菜刀追了三條街。

而今夜，店長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妻子不在的機會——上園太太生病了，他不去看望生病的妻子，而是把主意打到了月江身上。

“店長，我……”

“和你這個月的薪水有關哦。”

月江拒絕的話卡在了喉嚨里，她不能失去這筆收入。

居酒屋里雖然都是油膩的大叔，但這群五十多歲的社會人士，不管混的好或者差，在喝酒時，確實是不吝嗇花錢的。

因此在這里的兼職收入，是月江所有兼職中的絕對主力。

“店長，那我的薪水呢？”

見大腹便便的地中海男向月江走過去，油膩膩的蹄子似乎想去搭女生的肩膀，杉江廉立即一個箭步上前。

開玩笑，任誰看見出欄的豬要去拱自己菜園子里的好苗，都會上去來兩棍子。

“杉！你小子插什么嘴，沒輪到和你談話！”

上園紀介有些想說你的工資照常發，快些讓這礙事的小子閃開，可一想到錢，摳門的性子又有些舍不得，于是便想用社會人的威嚴，嚇退這個學生。

可惜，這對杉江廉注定無效。

他連那些催債的黑道都不怕，何況是一個四肢不勤的油膩中年人。

杉江廉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這飛柱敢上手推人，立刻會讓對方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反正他現在有錢了，也不稀罕這份兼職，真以為老子喜歡打工？

上園紀介對于自己的呵斥唬不住一個大學生，面子上有些掛不住，略微上頭。

月江明夏則有點不知所措，在開始今天的工作之前，她本來有些期待的，因為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

但沒想到會遇到這么多的麻煩，作為一個不化妝也足夠吸引眼球的女生，她其實很明白周圍人對她的窺覬。

也早就察覺到店長今天看她的目光格外具有侵略性，內心很慌張，而她也察覺到了杉江廉對她的維護，但是……

“杉！我看你是找死！”

上園紀介正舉起他豬蹄般的拳頭，剛關上的店門卻在此時被人狠狠拉開！

“誰呀！混蛋，沒看到已經打烊了嗎！”

上園紀介對于這些打擾自己計劃的家伙充滿了憤怒！

而當看清進店的人后，這個地中海老男人臉色悚然一驚，滿臉的橫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垂，或許是在妻子身邊練就的變臉功夫，在短短幾秒內，他就換了一副諂媚的嘴臉。

“原來、原來是青池大哥，哈……歡迎光臨！”

來人個頭約莫一米七五，大晚上還戴個墨鏡，脖子上掛了條金項鏈，看上去三十多歲，卻被五十多歲的店長喊作大哥。

這在前后輩文化及其森嚴的日本社會中可不常見。

對方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歡迎你媽的頭！還不快去給老子上烤肉，要餓死老子嗎！”

被恭維了一句的青池大山毫不領情，上手就往店長的地中海上錘了一下。

而那個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大叔，一下就變成了順從的綿羊，杉江廉看到了店長眼底一閃而過的憤怒，身體卻很誠實的一聲不吭。

慫。

“喂，你們兩個服務生愣著做什么，給老子上酒……咦？”

男人或許會在事業、學業上犯錯、會目光短淺，會判斷失錯，但永遠——不會看錯美女！

青池大山一把摘掉墨鏡，漏出他細長狹小的雙眼，死死盯住了月江明夏。

老子以前這么沒發現，這個店里有這么漂亮的女店員？

視線撇向灰溜溜的上園紀介，中年大叔卻不敢與之對視。

這個油膩的店長知道，今晚自己準備吃的肥肉，怕是要飛了。

這竟然讓他產生了一種被牛的感覺，明明月江只是在他店里打工。

“喂，你！去給老子拿酒，至于你！過來倒酒！”

青池大山指了指杉江廉，又指了指月江明夏，像個皇帝一樣下命令。

似乎在這只有五個人的居酒屋里，他是至高無上的。

這是流氓地痞的全球共性了，在面對‘人畜無害’的對象時，總將自己想象成能隨意驅使他人的強者，這也是這些人習慣使用暴力的動機源頭。

月江不擅長應對這種角色，她也猜到了，眼前這個眼神兇惡的男人很可能是一名黑道，作為孤身一人在東京讀書的鄉下人，她對這類人有天然的恐懼。

東京的常住人口超過八百萬！

在這個驚人的數目下，發生一起女生被夜間尾隨，猥褻、甚至強間的案件，都會在龐大的人口基數下，變的很不顯眼。

她很遲疑，要不要順著對方的話去做。

月江真的很不擅長應付這種事，或者說，大城市里的一切，都讓她有些應付不了，但月江還是有不得不生活在這里的理由。

“抱歉，這位客人，我們已經下班了。”

正不知所措之際，一道聲音打斷了月江明夏的思緒。

她猛然抬起頭，有些驚訝的看向杉江廉。

就連躲到廚房的上園紀介也忍不住愣神，這個愣頭青大學生，竟敢對黑道出言不遜？

但很快，店長內心幸災樂禍起來。

哈哈，這不是找死嗎？

正好，他老早就看杉江廉不順眼了。

不是只有女性會對漂亮的女性產生嫉妒。

油膩的中年人何嘗又不羨慕男大學生的年輕和俊美？

想到那張或許讓許多女學生夜里魂牽夢繞的臉，就要被打的鼻青臉腫，上園的內心產生了極大的快感。

他三兩下擺好了盤上的烤肉，迫不及待的轉身準備看杉江廉被按在地上蹂躪的樣子。

可掀開廚簾，他見到的一幕卻與想象中截然相反。

“八格牙路！！”

伴隨著一聲憤怒的卷舌怒斥，青池大山飛起來了。

隨后是個標準的平沙落雁式，臉與水泥路面狠狠地接觸在一起。

他媽的，東京的路面真的好硬。

“小子，知道我是誰嗎？你敢打我？昌盛堂知道嗎！！”

“哦，黑澀會，我知道，在日本是合法的嘛。”

“知道你還……我日！！”

青池大山話沒說完，男大學生的拳頭就像雨點一樣落了下來。

“黑澀費是吧？”

一拳！

“昌盛堂是吧！”

又一拳！

“大晚上的戴墨鏡是吧，老子打爆你的眼鏡啊！”

噗！

杉江廉很少如此暴力輸出。

但他討厭這些混混卻是真的，畢竟誰剛一穿越，就被一群黑衣大漢為了討債而裝在水泥柱里，準備沉入東京灣，都會對他們產生厭惡。

“對不起，原諒我！”

“我錯了，別打……”

一直到對方牙都少了幾顆，止不住的求饒，杉江廉這才罷手。

此時，站在里屋的上園店長早已呆若木雞。

他從來沒想過，平時被自己呼來喝去的男大學生，竟然如此殘暴。

恰好此時，杉江廉的目光投來，上園紀介只覺得渾身一個激靈。

“對了，店長，我和月江的工資……”

“發！我、我現在就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