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種的節奏不得不被打斷,因為對方拿出了一份房產證明,那是月江林子死去的老公,傳給兒子的那部分財產,而這份房產證明,被月江星愛的父親,作為借錢的依據,抵押給了橋山家。
而為了協商房子的問題,他們不得不坐下來談一談了。
“也就是說,如果您兒子不能在期限內歸還欠款,這片宅基地,起碼有一半以上要歸屬于橋山家。”
杉江廉在廳堂門口的水龍頭上洗腳,自來水沖刷著小腿上的泥污,晶瑩的水珠,順著皮膚脈絡緩緩落下。
盡管廳堂里的老人滿臉愁容,房子的事情,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是大事,可杉江廉此時卻不盡在意上門討債的一伙人。
月江家的欠債根本不是問題,哪怕系統給的現金獎勵已經被花的七七八八,但幾百萬日元,還是能輕易拿出來的,就像杉江廉之前策劃的那樣,月江家真正的問題并不是欠債,而是制造欠債的人。
現在,這個人被解決了,按理說應該萬事大吉了才對,可杉江廉卻還是感到一絲不妙。
因為月江明夏從剛才開始,就好像有點在故意疏離他——這么講好像也不對,應該說不太敢看他。
而那個有這一汪清泉般眸子的女生,此時的眼角,也有水珠順著皮膚紋理落下。
“明夏,你別哭了,月江阿姨的事,我也感到很難過,但這對她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碰了那種東西,只靠自己,肯定克制不住的。”
有人給月江遞了紙巾。
很明顯,月江明夏大概率,猜到母親被抓,與杉江廉有關了。
這很容易猜到。
月江華里在米子市住了有一段時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在見過杉江廉后,就被警察抓了,很難不讓人聯想。
月江明夏與母親隔閡很大,可以說,與之相關的回憶都不太好,可一個人的童年總是特殊的,會被賦予一層美好的色彩,哪怕小時候與母親的生活殘破而艱辛,卻依舊是兩個人相依為命的一段日子。
如果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根本不可能為了幫母親還錢,在東京拼命打工,這也是杉江廉堅決要把月江華里送進局子的原因——有時候,與其解決問題,不如解決產生問題的人,這是確實是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怪不得很多高高在上的家伙都喜歡這么干。
橋山優介宛如紳士的遞出紙巾,他顯然還不清楚杉江廉在這件事中起的作用,還以為月江明夏只是單純因為母親被抓而傷心,于是看準時機,趕緊表現一波!
在女孩傷心,或情緒激動時的安慰,往往最容易趁虛而入。
至于為什么杉江廉這個男朋友無動于衷,橋山優介根本不在意——這個干農活麻利到一批的男人,怎么看都是鄉下的土包子,就算臉長得好看,這也彌補不了家世帶來的巨大差距,窮人只要看到他開的那輛老爺車就會自動靠邊站了,別小看日本人讀空氣的能力哇!
可是——
真正讓杉江廉沒有馬上一腳踢開害蟲的理由,是他還沒想好怎么解釋。
作為一個獵人,他深知,只有給與獵物想要的東西,才會讓獵物心甘情愿的上鉤,以至于忽略獵人的本身的一些缺點,比如家里還養了其他花兒,或者喜歡到路邊摘野花回家之類的壞習慣,這些都會被獵物自動忽略,或者自我欺騙。
而對于月江明夏來說,什么東西是她真正想要的?
家人。
農村地區的孩子大多對親情看的比較厚重,一部分是比較傳統的原因,另一部分則看個人。
以月江明夏在東京打十幾份工也要幫家里還債的態度來看,她對家人是極度看重的,哪怕是個爛人,也不會被輕易放棄。
“明夏,你看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再相遇,竟然是這樣的場景,真是抱歉。我勸過明叔了,讓他不要這么氣勢洶洶的,你家欠的那些錢,其實都可以不用換的,我們之間的情誼,不是錢能衡量的。”
在展現了紳士風度后,還要再賣一波深情人設,橋山優介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讓被叫做明叔的中年警察有些恨鐵不成鋼。
“優介少爺!您在說什么呢!那可是幾百萬日元!怎么能不還!”
一定要還錢!
這要是不還,他上哪吃回扣去?你以為老子上門幫忙要債是當免費勞動力?
“橋山同學,謝謝你,但是不用了。”
月江明夏沒有去接對方遞過來的紙,她的目光其實一直暗暗停留在杉江廉的身上。
或許正如橋山優介所說,如果媽媽真的沾染了那種東西,進局子對她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
可杉江廉瞞著她的私下行動,還是讓人心懷芥蒂,別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在乎,可與家人相關的事情,她無法忽視。
月江明夏想知道,杉江廉到底是怎么想的。
于是,她很快就看到。
杉江廉沒有絲毫要解釋什么的樣子。
他用水洗掉小腿上的泥土后,又洗了洗手,徑直走到了月江林子的身邊,他什么也沒說,竟然只是在慢悠悠的幫忙泡茶。
橋山優介此時,終于注意到了月江明夏的目光在什么人身上。
從一起來的市川棱子那里,他早聽說了杉江廉的身份,說實話,他很憤怒,自己從高中就開始喜歡月江明夏了,以前不僅表白過對方,還為了她和小混混打過架,甚至為此還退學過一段時間。
他不明白自己那里比不過杉江廉。
“明叔!爸爸已經答應過我了,明夏他們家欠的錢可以不用還!”橋山優介嚷嚷的很大聲,表現出十足的堅定。
“你這個傻小子!看見漂亮小姑娘就犯傻,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又何必呢?”
中年巡警心里罵娘,他只想吃回扣,趕緊指了指杉江廉的存在,意思是你快別當小丑了。
不過,這倒是早在橋山的預料范圍之中。
他今天可不是一個人來的。
老爺車上,坐了好幾個高中時期的同伴同學,市川棱子只是其中之一。
“就是啊橋山,幾百萬日元,這可不是第一個小數目!你想清楚啊!”
“橋山哥,你就是為了這個事情才和叔叔吵架的嗎,你還被他關了好幾天!”
“是啊,我聽說你還差點被逐出家門,是真的嗎?”
“你們都別說了!”
橋山優介就像是不想讓月江明夏知道他為了免債而做的努力,趕緊制止了同學們繼續說下去。
“這些,是我自愿的。”
他最后也只吐出這么一句話,隨即直勾勾的盯著月江明夏,目光飽含深情。
實際上,同學們說的都是事實。
幾百萬的債務,即便放橋山家,也不是說免就能免了的。
橋山優介確實和父親大吵一架,鬧得有些不愉快,可他覺得,為了月江明夏的話,這一切都是值的。
只不過,他的這番操作落在杉江廉眼里,只能說是菜的摳腳。
都什么年代了,還玩深情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