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送行
白日里,繁華熱鬧的神京城,此刻也被清冷的月光籠著。
曲江池畔的河水從明皇棧橋下緩緩淌過,岸邊是鱗次櫛比的閣樓商鋪,透過薄霧,依稀可見青樓,酒肆里斑駁陸離的燈火…
子爵府的深夜,雖已是初春,但夜里的風(fēng)還是帶著一絲涼意。
雖然已過子時,賈瑞的院子里,燭光仍然搖曳,照出了一片靜謐與不舍。
“爺,怎得這般突然?”
王熙鳳自從聽得賈瑞明日就要領(lǐng)著平寇軍南下,原本見著賈瑞的喜悅就全部化為了擔(dān)憂。
在草場坡演武場看著自家爵爺和真正面對心上人的出征,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思。
賈瑞看著情緒不高的鳳丫頭,語氣輕松的解釋道:
“倭寇襲擾福建,我平寇軍新建,本就是為了抗倭…爺走了,你在家照顧好老太太他們,把家給咱照看好,等著爺?shù)脛贇w來。”
“嗯,爺放心。”
平兒終是將那日那件衣袍的袖口縫好了,此刻沒有多余的話語,只是拿著衣袍遞給賈瑞。
“這件袍子的袖口我已經(jīng)縫好了,爺試試看吧。”
平兒細心地幫他整理著袖口,語聲溫柔卻帶著掩不住的擔(dān)憂。
平兒和王熙鳳一邊一個,服侍賈瑞穿好了衣袍,賈瑞抬手看著袖口嚴密整齊的針角,笑著說道:
“平兒的女紅挺不錯嘛,倒是和咱們晴雯的手藝差不多好哩!”
燭光下正為賈瑞整理擦拭著梨花槍的晴雯聽得賈瑞的話語,心下才起了一絲歡喜,想起爵爺明日就要南下,重又低下頭擦拭起賈瑞的那把梨花槍來,俏臉上的粉嫩小嘴恨恨的撅起,只愿著經(jīng)過自己擦拭的槍尖能讓爵爺利利索索多戳死幾個狗倭子。
平兒卻好似沒有聽見賈瑞的夸獎,一邊幫賈瑞整理著衣袍,一邊憂心忡忡地問道。
“爺,事情如此突然,是否有什么變故?”。
“算不上什么變故,倭寇在福建以及大燕沿海,作亂的時日不短了,我平寇軍的建立奔就是為了抗倭。之前是平寇軍初建,還需編練,如今戰(zhàn)事緊急,卻是不能再等了!”
……
崇圣六年,三月初。
神京城內(nèi)一如既往的繁華熱鬧,街道兩旁酒肆林立,人影如織。
鎮(zhèn)國公府門前,大燕鎮(zhèn)國公牛清之孫現(xiàn)襲一等伯牛繼宗和發(fā)妻劉氏,于鎮(zhèn)國公府門前為即將出征的兒子牛昌整理著戰(zhàn)甲。
牛繼宗看著這個自打跟了龍驤將軍就變得越發(fā)英武的兒子,心下也是欣慰,拍拍牛昌的肩膀道:
“昌兒,跟著龍驤將軍,好好干!別給咱鎮(zhèn)國公府丟人,得勝歸來時,爹在神京城等著給你接風(fēng)!”
牛昌跪地拜別了父母,不顧尚自垂淚的母親,扭身上馬,進了平寇軍的隊伍。
同樣的場景也發(fā)生在兵部侍郎丁家,治國公馬魁家,以及神京城今日有人丁出征的豪門世家里和數(shù)不清的平寇軍士卒家中。
平寇軍今日南下,南大街往南稍門去的官道兩側(cè),此刻擠滿了前來送行的家屬和普通百姓。
大燕朝這些年就沒怎么打過勝仗,西北屠虜軍大勝韃靼是大燕立國以來最大的勝利,前幾個月里又是草場坡演武,又是午門獻俘,算是給神京城百姓們的心火上重新續(xù)了燈油,讓這大燕的百姓依然愿意相信漢人的兵馬,相信大燕的軍隊也能打勝仗。
今天,正是那位生擒韃靼大汗的年輕爵爺龍驤將軍賈瑞,帶領(lǐng)著新建的平寇軍南下抗倭,百姓們得到消息后自發(fā)的于各處前來送行。
看著那隊看不見盡頭的平寇軍士卒,整齊的宛若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軍容,百姓們高聲呼喊著為這些士兵鼓著勁。
有大膽的女子,見著英俊不凡的軍中士卒,還會提起衣裙追趕著隊伍。
賈瑞在平寇軍的最前列,也在送行的人群中看見了家中那幾個決然出塵的俏麗的身影和年邁的爺爺奶奶。
王熙鳳和平兒攙扶著爺爺奶奶,站在人群最前頭,后邊是墊著腳尖朝自己揮手的晴雯和結(jié)衣,還有,縮在后邊的那個?那不是秦可卿嗎?她怎得也來了…
秦可卿站在晴雯和結(jié)衣身后,聽著身旁震耳欲聾的歡送聲,看見賈瑞回頭的瞬間,她知道,爵爺定是看見自己了,鼓起勇氣,也抬起胳膊朝賈瑞揮了揮手。
聽弟弟秦鐘說了賈瑞今日出征的事后,她一夜里都輾轉(zhuǎn)反側(cè),猶豫再三,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來,可想起賈瑞對自己和弟弟的救命之恩,也是隨著王熙鳳幾人,一同出了子爵府為賈瑞送行。
還有一直追逐著隊伍跑奔跑的賈環(huán)和秦鐘兩個小子,跟著賈瑞練了許久,二人身上已經(jīng)有了股子說不上來的精氣神。秦鐘雖還不似賈環(huán)那般陽剛,但身上的嬌弱氣已是完全見不著了。
此刻兩人見著這支軍旗瑟瑟刀槍林立,受著神京城萬人歡送的平寇軍隊伍,看著立于高頭大馬上,銀槍銀甲的賈瑞,二人奔跑追逐著…
聽著人群中的夸贊,隊伍前方緊隨著賈瑞的丁懷仁和馬彪,牛昌幾人遠沒有前邊的曹似虎那般淡定,皆是呼吸急促,漲紅了臉。
這才是出征,幾人都不敢想象,這要是得勝歸來該是何等的榮耀。
“我老子八百年沒夸過我了,今日早晨出門,老爺子竟然說我有點先祖的樣子了!哈哈!”馬彪樂樂呵呵激動的同幾人聊著。
平寇軍五千人的隊伍,出了神京城南門,過了護城河上的吊橋,穿過南稍門一路向南行去,漸漸離了神京城,送行的百姓才漸漸少起來。
城外一處矮坡的涼亭下,幾株含苞待放的山茶花旁,賈元春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玉漱公主望著遠處綿延不絕的平寇軍隊伍,遙遙見著山腳下最前方最顯眼的那位銀甲將軍。
“公主殿下為何不在城內(nèi)送送瑞哥兒呢?”
“我腿傷還沒好,龍驤將軍就要出征了,見著這樣的我,不吉利…”
賈瑞不知道,出征的這天,城外的一處矮坡上,還有兩個同樣憂心忡忡的麗人,在默默為他送行,為他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