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陛……”

天可憐見，徐輝祖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是被朱允文嚇的還是因為寒風太冷？

朱允文卻擔心這廝如此作態，搞不好會走漏風聲，遠處的侍衛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只看徐輝祖就知道肯定有大事要發生了！

這絕非朱允文所愿！

于是，朱允文很不高興的說道：

“站起來說話！多大點事嚇成這樣？不要墮了你父親的威名！”

徐輝祖差點給自己兩嘴巴，狠狠掐著自己的雙腿，這才勉強站起來，但還是低著頭，超小聲的說道：

“這……微臣家里還在煮湯呢，沒人看火~”

徐輝祖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啊！

這種大事！

是他一個小小的魏國公能參與的？

好吧，是能！

如果連徐輝祖都沒有資格參與，那朝中就沒其他人了。

但徐輝祖真不敢參與啊！

鬼知道皇帝所言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陰謀目的？

只要他一念之差，就足以決定徐家的生死！

朱允文很不滿意徐輝祖的態度：

“你家的湯湯水水比皇位傳承還重要？”

徐輝祖只覺得自己的蛋蛋一緊，只好露出一幅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臣死罪……”

朱允文：“說！你對此事有什么看法？”

我沒有任何看法！

看在都是親戚的份上，你下旨罷免我的爵位和官職吧！讓我離得越遠越好！

徐輝祖心里在狂吼，但嘴上只能哆哆嗦嗦的問道：

“這個……陛下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是的，徐輝祖總得搞明白這個問題，或者說他必須先知道皇帝所言是真心還是假意！

當然，在他看來，這事九成九是陰謀！否則沒辦法解釋啊！你之前還對自己叔叔喊打喊殺而且還動手了！現在你跟我說要禪位？

朱允文嚴肅道：

“因為朕不想爭了！你也知道，朕登基以來，對待文武實在偏心了，這是禍亂之道！因此，朕才明白，主少國疑國賴長君的道理！宗室之中，也只有四叔才能挑起這份責任了！”

朱允文說得很誠懇，但徐輝祖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徐輝祖沉默半響，才弱弱的說道：

“陛下何必如何，沒有人生來就是會治國的，假以時日……”

朱允文打斷道：

“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朕？朕是真的累了！”

聞言，徐輝祖沉默以對！

這是正常人能信的事情嗎？！

別說我一個魏國公了，你去街上問三歲小孩，誰愿意把自己的糖果給別人啊！

朱允文見他這個態度，只好裝作悲從心來：

“唉！”

“你以為朕愿意嗎？”

“朕……我給你交個底吧！”

“事實上，太祖皇帝給我托夢了！”

”他老人家很憤怒，罵我為何偏聽偏信文官！罵我為何如此削藩！罵我不是個當皇帝的料！”

“我不服啊！”

“可是太祖皇帝說得很明白，他說事已至此，我要么直接處死四叔，避免更大的內亂！要么禪位給四叔，把這個攤子交給他負責！”

”還說我要是不按照這兩種辦法去做，等我死后就找我算賬！”

“我想來想去，或許只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朱允文想要完成任務，也只能假借這個虛無縹緲的借口了。

還別說，徐輝祖確實聽進去了，臉色十分凝重！

這個時代的人都是有封建迷信的，所謂在天之靈，這不僅是人們對死人的追思，也是人們自身的一種精神需求！

更重要的是，朱允文一連串的言行基本符合這個說法！

你看，之前還嚷嚷著要直接處死朱棣，還追問削藩之后該怎么辦；然后就是想著禪位了……

這一切的一切，基本符合這位皇帝給人的印象——沖動、易信、仁慈、沒有主見！

所以徐輝祖覺得，眼前這位皇帝，恐怕真的被太祖皇帝托夢了。

但這樣還不夠！

徐輝祖又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陛下準備怎么做呢？”

朱允文連忙道：

“是這樣，我怕四叔誤會，所以必須找一個靠譜的人從中撮合！而且宜快不宜遲，一旦取得共識，我打算趁著四叔這次入京就把事情辦了！”

“你認為如何？”

嘶！

徐輝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斟酌半天才小聲道：

“實不相瞞，臣與燕王頗有不快，臣擔心……”

這廝吞吞吐吐的，主打的就是一個甩鍋，這種事就算辦成了對他有什么好處呢？

他可是魏國公！封無可封了！

相反，一旦辦砸了，那就里外不是人了！

朱允文皺眉！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你不是說要為我分憂嗎？朕現在還是皇帝！你不要忘了，你弟弟徐增壽干的好事！”

撲通！

徐輝祖再次跪了，皇帝是怎么知道徐增壽的事情的！

是的，徐輝祖很清楚自己弟弟在干什么，妥妥的朱棣安插在朝堂的高級臥底！

因為徐增壽背靠徐家，本身也是五軍都督府的人，所以自從曹國公受命捉拿周王那會兒，徐增壽就已經給朱棣通風報信了！

他還不止通風報信，正在軍中四處秘密走動，為朱棣博取勛貴將領們的同情！

徐增壽能瞞得住別人，卻瞞不住徐輝祖這個正牌魏國公，徐輝祖對此是憂心似焚，多次勸阻徐增壽莫要做螳臂當車之事，奈何這個臭弟弟鐵了心要幫他的好姐夫……

現在好了！

原來皇帝什么都知道！

不等徐輝祖為自己的弟弟求情，朱允文說道：

“站起來！”

徐輝祖雙腿發抖，連忙爬起來。

“臣臣臣……我這就回去大義滅親！求陛下念在徐家往日微薄的功勞上……”

徐輝祖是真的害怕了，甚至不敢狡辯，若激怒皇帝動真格的，整個徐家難逃一劫！

為今之計，為了保全徐家，只能先弄死那個不懂事的弟弟了！

想到這里，徐輝祖悲從心來。

誰知道朱允文也悲嘆道：

“你殺了一個徐增壽，朝堂和軍中又有多少個徐增壽呢？我承認，削藩太急了，天下人心自有向背啊……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打算禪位給四叔啊！”

“魏國公，你就不愿意與我一起，避免這場對大明有害而無益的內亂嗎？”

聞言，又驚又喜的徐輝祖被刺激到了，當即脫口而出：

“臣愿意！雖死而無悔！”

朱允文大喜：

“好！那就一切拜托你了！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北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