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確實來了!
經過多日馬不停蹄的趕路,徐輝祖已經帶著朱棣一家子,來到了長江渡口,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應天城的輪廓了。
這時,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朱棣和徐妙云,終于第一次鉆出了那輛馬車,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么過的,可能是在里面造娃打發時間吧。
徐輝祖來到他面前,說道:
“殿下,請吧!”
徐輝祖的面子功夫還是做得很足的,朱棣不僅是親王,還是自己的姐夫,甚至有可能名正言順的成為下一任皇帝!
無論于公于私,徐輝祖都不想得罪朱棣。
朱棣瞟了一眼這個打小就和自己不對付的小舅子,又想起了另外一個慘死的小舅子徐增壽,心里可就復雜極了!
正好看到撐渡船而來的應該是兩兄弟,朱棣便冷哼道:
“哼!”
“百姓尚知兄弟和睦,一起謀生!不像有些人啊,骨子里充滿了對兄弟的算計,甚至是不惜痛下殺手!”
朱棣可不是隨隨便便發脾氣的人,其實他是來到京城了,深感前路渺茫,心中不安,這才借題發揮!當然,這個仇是結下了!
徐增壽可是他朱棣的人!如今不明不白的慘死,甚至不為人知曉,朱棣必須給自己手下人一個交代!哪怕不是今天!負責動手的是徐輝祖,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朱允文!
聞言,徐輝祖沒有任何表示,父親臨死前告誡過他們,徐家看似恩寵無雙實質如履薄冰,為了家族的傳承,犧牲一個徐增壽算什么?
更何況,這怪得了自己嗎?
只怪徐增壽辦事太糙,竟然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還被捉到了!這樣的叛徒,就算皇帝不說,徐輝祖也要大義滅親的!
見這兩人劍拔弩張的,徐妙云連忙站出來打圓場:
“好了好了,大家趕了一路,都辛苦了!王爺你少說兩句!”
朱棣只好轉身過去:
“哼!”
徐妙云又對著徐輝祖,有點討好的說道:
“二弟,姐姐和你姐夫好多年沒回家了,你看接下來怎么安排,是直接入朝面圣還是回家休息一下?”
徐妙云打著親情的幌子,竭盡所能的為朱棣打探一切有用的信息,她很擔心自家夫君一個不小心就行差踏錯,誤了性命!
徐輝祖點點頭:
“陛下有旨,讓殿下和王妃一家先暫居臣家中,洗洗一路風塵再說!”
朱允文既然要禪位,自然要親自和朱棣見上一面,該談的談,不該談的也要談,一切都要盡量談好了,雙方才能配合著完成這件注定會讓天下矚目的大事。
魏國公府就是一個很好的密談地點,雙方都能接受!
朱棣又忍不住哼了一聲:
“哼!”
“走吧!”
說罷,朱棣搶先上了渡船,然后接上徐妙云,就不管了!
徐輝祖倒沒有什么反應,只是讓眾人登船。
渡船過了長江,下了渡口碼頭,又換車馬,進入應天城,又走了好長一段才回到魏國公府!
朱棣其實對魏國公府很有感情,他不僅是在這里與自己的妻子徐妙云青梅竹馬相識的,還記得自己曾經死皮賴臉纏著徐達這個叔父學習軍事武藝……
只是,時過境遷,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現在的魏國公府,更是讓朱棣心生厭惡!
太大了!
無一寸之地能讓我心安!
太嚴了!
瞧瞧那些個護衛,個個荷戈負戟,神情嚴厲!
于是,朱棣又找茬道:
“哼!一群樣子貨!擺著好看的!真正的男子漢,豈是給人看家護院的!那是縱橫沙場,爬冰臥雪,馬革裹尸的!”
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
又不是我徐輝祖讓你回京接受安排的!
你這鼻子不是眼的找我徐輝祖的茬干嘛!
真有本事,你找正主說去啊!
“呵呵!殿下以為禁軍如何?”
就這一句話,差點把朱棣憋出內傷!
禁軍?
他可不敢說了,以免落人話柄,禁軍可不就是給皇帝看家護院的嗎?
不過,朱棣自然也有說辭:
“你小子能跟陛下比嗎?”
這是能不能比的問題嗎?
徐輝祖心中腹誹!
“臣不才,也曾為先帝,還有當今圣上值守宮門!”
朱棣大笑,嘲笑道:
“孤不同!孤是為國而戰!把那北元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南望!可惜啊,朝中有奸臣,看不得孤為大明建功立業!”
朱棣就差指著鼻子罵徐輝祖是奸臣了,為何?因為徐輝祖與他不是一條心!僅此而已!
當然,這話也可以解釋成朱棣對方孝孺等人的不滿,就看聽者如何理解了。
徐輝祖的理解是:
“殿下還要不要休息了?要不臣去稟告圣上,請旨讓禁軍與殿下練一練?”
“哼!”朱棣恨得牙根癢癢的,只好擺譜道:“速去安排伙食!還有奴婢!孤累了!還有,記得養好孤的那匹寶馬,否則你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徐輝祖點點頭:
“殿下放心吧,不過殿下最近還是不要出去了,臣家中不算大,也足夠殿下溜達散心了!莫愁湖是個好地方,殿下可以攜妻帶子上勝棋樓一覽!”
勝棋樓是老朱賜予徐達的產業,等幾十年后甚至整個莫愁湖都成了徐家的,可見徐家確實恩寵無雙。
朱棣瞇著眼睛,渾身散發出擇人而噬的氣息:
“他什么意思?要軟禁孤嗎!”
徐輝祖皮笑肉不笑的否認道:
“殿下怎么會有這樣的心思呢?卻是陛下知道您對徐家的感情,好心好意的安排,難道殿下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盡管說出來,臣去稟告陛下做主!”
是的!
就是軟禁你!還有你一家大小!
不服氣?
你動一下試試!
其實徐輝祖也不想這樣的,他知道朱棣的脾氣,但他更知道朱允文的命令不得不執行!
朱棣被干沉默了!
如今可就是深入虎穴,肉在砧板上,半點不由人吶!
這一刻,朱棣無比懷念北平,懷念燕王府這一畝三分地,懷念以往帶兵出征北疆的日子!而且更懷念自己以前的那個便宜侄子!
真是見鬼了!
本來好端端的建文小兒,仁柔寡斷,滿口仁義,身邊又充斥著一堆眼高手低的腐儒,今時今日為何突然變得這么陌生了!
絕望之下的朱棣只好悶哼一聲:
“哼!”
徐輝祖如釋重負,趕緊讓人安排朱棣一家,然后顧不上休息,直接入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