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嬌將弟弟扶回家中后實在苦惱,不明白為何弟弟只是出去與那白姑娘相會,結果回來后怎么變成這樣?她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也沒時間給她想別的,只想出去找個郎中給自己弟弟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還好李公鐵此時剛好歸家,見到自己的娘子沒有像往常一樣出來迎接,還慌慌張張的向外跑,便趕忙攔住妻子:“娘子,發生了何事如此匆忙?”
徐嬌看到歸來的丈夫,一顆心終于稍微安定下來些:“剛剛在門口聽到響聲本以為是你回來了,結果一開門就看到弟弟倒在門口不省人事,我也不知是發生了何事,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個郎中過來。”
李公鐵一聽頓時也著急起來,連忙道:“我去找郎中,你安心在家中照顧弟弟。”他明白弟弟對于娘子的重要性,他們姐弟倆從小便相依為命,所以他更是將徐渲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一般,現在聽到他忽然暈倒,心急如焚的趕忙去將郎中找來。
大夫細細把脈后問他們可知徐渲受了什么刺激,竟使得心脈受損,氣血不暢。
姐姐和姐夫當然不知道徐渲的遭遇,此時聽到大夫的描述更擔心了。大夫見病人家屬也不知情況,便開了一些安神補氣的湯藥,寬慰他們先讓徐渲好好靜養,隨時觀察情況。
自大夫走后,徐渲便起了高燒,整整燒了三日,昏迷不醒,眉頭總是緊皺,嘴里偶爾發出幾聲囈語,似乎在說“素……”,又似乎有“蛇……”。
姐姐和姐夫見徐渲這般模樣,心中更是著急,便又找了兩位大夫來看,得到的結論相差無幾,一時也沒有辦法,只能希望弟弟自己能挺過來。為此徐嬌還專門到景德寺為徐渲求簽祈福。
自徐渲昏迷后的第二日起,白素貞便每日悄悄過來,趁他廂房內無人之時,偷偷進去探望他。看著床上因自己而高燒昏迷的徐渲,白素貞陣陣心痛。那日她與小青在河邊現形時,她是感知到徐渲在邊上的。但是當時情況緊急,她根本無法顧及徐渲知道真相的后果。
其實她也明白人妖殊途,紙終究包不住火,從她感覺到開始喜歡徐渲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有今日,但只是沒有想到是在那樣被動的情況下。白素貞心里十分后悔,她實在不該欺騙徐渲自己的身份,他們本不該有羈絆,是她一次次創造機會才導致今天的局面,如果不是她一廂情愿,怎么會傷害到徐渲,使得他到現在這個狀況。
又或許她從一開始就不該來這紅塵中歷練,這樣利用他人的修煉,就算得道升仙了也不光彩。白素貞就這樣懷揣著心中的愧疚與悔意,日日陪伴在徐渲身邊。
經此一事,她也不敢再奢求徐渲對她的喜歡,她現在只希望徐渲能夠醒來,別再有危險。她愿意就此與他別過,再也不打擾他。
這日是徐渲昏迷的第五日了,白素貞照舊在無人的時候來到他的廂房。剛到不久,徐渲的眼皮開始顫動,白素貞看到他悠悠轉醒,內心激動,急忙想上前湊近幾步觀察他的情況,但她一想到那日便生生的止住了腳步,不再向前。
徐渲昏迷太久了,頭還有些脹痛,睜開眼,便看到床前站著的那抹清白色身影。他呆呆看著白素貞,想確定是否真實,但又看著白素貞停住的腳步,又轉眼一想她與小青變身成巨蟒的模樣,以為她是覺得自己知道了秘密來滅口的,登時便嚇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又昏了過去。
白素貞看著徐渲再次昏迷前流露出的那雙驚恐的眼睛,便如利刃深深的扎入了她的心口。
是了,她還在期待什么?終歸是她騙人又騙己,還妄想著他能不顧身份,繼續喜歡著她,她怎么如此之傻。她看著因為自己又昏迷過去的徐渲,心里陣陣鈍痛,她艱難地轉身,清淚慢慢滑落,心如刀絞,她再不能嚇他了。
徐渲這一次又昏迷了三日,姐姐徐嬌并不知道他中途醒來過,見弟弟已經昏迷了七八日,擔心怕是是有鬼祟,都準備請人來作法驅邪了。終于趕在徐嬌行動前,徐渲醒了。
徐渲已經七八日未進食,昏迷期間又被夢魘折磨,現在人消瘦了不少,精神也很萎靡。姐姐和姐夫問他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他害怕親人知道這些事情會跟著擔驚受怕,他已經給他們添了許多麻煩了,于是就讓他們先別問了,不愿多說。姐姐和姐夫見此也不想逼他,他長大了,已經是可以頂天立地的男兒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解決,只要弟弟醒來了就好,他們用心在生活上照顧著,只希望他能早日恢復如初。
徐渲在屋內又將養了四五天,期間白素貞依舊日日去探望他,但從不敢在他面前現身,只是在屋外遠遠眺望。
徐渲這幾日細細想來,回憶著他與白素貞相遇相識的種種過往,從前他只以為他們兩人是天賜的好緣分,現在他越想越覺得他與白素貞的相識相伴經歷,想著他們一步步從相識走到如今,好像一直是白素貞在主導,她原來一直隱瞞著他,恐怕不是前段時間他意外看到她們現出原形的模樣,怕不是想就這樣瞞他一輩子都不會讓他知曉吧。這么一想,徐渲更是生氣,他不明白真心相愛之人怎么能如此對他,一想到白素貞將這件事隱瞞他這么久,就覺得她之前對他這般好說不定都是虛情假意,實際根本沒把他當一回事。當日那個和尚出現,白素貞和小青就害怕得逃跑,可見二人是做了什么虧心事,開始盤算她們二人接近他的目的不純,心中對白素貞漸漸有了怨憤。
徐渲想起家里之前蓋房時,有一根桃木老料留了下來,民間都傳言桃木可辟邪,他一介文弱書生如今遇上蛇妖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可不得有個物件防身。雖然他身體還沒大好,卻也等不及了,從家里柴房里找出了那根桃木,拿著一把劈柴刀,拖著孱弱的身體,一點點的削著木料,用了三天的時間,一柄外觀粗糙的桃木劍算是完成了。
徐渲的一舉一動,白素貞都關注著。她看著他在院中一點點削著桃木劍,就像在削著她的心。她看到徐渲現在懼怕她,憤恨她,心中不免感到傷心,可是也明白一切皆是因為自己起初貪圖他精氣修煉而起,如今被他厭恨也是咎由自取。
小青一直勸白素貞離開臨安,回到青城山,不再過問徐渲之事。可是白素貞始終下不了決心,若是當真離開了,或許這輩子真的就不再相見了。她不想離開,也不愿離開。
“姐姐,就算徐渲對你有真情,你打算如何呢?放棄你千年的修為,淪為一個普通人嗎?就算你是個普通人,那徐渲還會喜歡你嗎?你是妖,他是人,你們根本就沒辦法在一起。”小青無法理解白素貞,在她的認知里,她們身份暴露,被捉妖人盯上,當下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趕緊逃。為何要為了一個與她們不同路的凡人而冒險呢?
“小青,這個世上,除了修行成仙,也有其他有意義的事情。”白素貞語氣難掩悲傷,但還是溫柔的對小青解釋道。她明白妹妹說的法子是如今最好的出路,但她實在無法割舍這一份感情。
小青看到白素貞心意已決,便知再勸無用,心里不由的對她感到惋惜,姐姐為了一個凡人,不管不顧,修行不要了,性命也不要了。她實在無法認同姐姐的做法:“姐姐,若是你執意如此,妹妹也不再勸了,你保重好自己的身體,我可能需要自己冷靜一下了。”說完便轉身離去。白素貞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自知也無法挽留她,只是在心中祝愿這個妹妹一切安好,別再讓自己拖了妹妹的后腿。
徐渲這些時日要么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要么就在院子里削桃木劍,并沒有關注姐姐和姐夫在忙什么。這日他精神稍好,在院中休息,隱約聽到姐姐房中傳來了哭泣聲,他心里緊張怕是出了什么事情,趕忙進屋尋到姐姐。“姐姐,出了什么事情了?”徐渲著急的問道。
“弟弟啊,嗚嗚嗚……是你的姐夫……前幾日托人跟我說衙門太忙,這幾日不回家了,就住在衙門里。我還信以為真!結果剛剛我出去采買東西,遇到隔壁街的張姐才知道,原來公鐵前幾日抓捕歹人的時候被那人用刀刺傷了!他怕我擔心,才騙我不回家的!”徐嬌擔心自己的丈夫,又氣惱他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都不讓她知道。
徐渲聽到姐夫受傷了也不免擔心緊張,但是看姐姐那么難過,只能先安慰姐姐:“姐,姐夫是好心,怕你擔心才不跟你說的,你別埋怨他,你是女子不方便,明日我去衙門看看姐夫。”
“可是你自己的身體還病著……”徐嬌哽咽著。
“姐姐,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徐渲此刻也內疚光顧著自己那點事,都沒有考慮到家人的情況,連姐夫多日沒回家都不知道。
“那……那你明日注意身體,去了衙門就讓你姐夫回家來養著,在家我們照顧他總比衙門里一群男人來得細致。”徐嬌心里記掛丈夫,跟徐渲交代道。
徐渲認真的答應著,又寬慰了姐姐幾句。從小父母去世得早,他就是姐姐帶大的。后來姐姐成婚,把自己帶到夫家,原以為會不受待見,可是姐夫也和姐姐一樣對自己愛護照顧,他的心里對姐姐和姐夫都特別感激。他們夫妻彼此之間互相扶持,恩愛相待。徐渲也本以為他能和白素貞就像姐姐和姐夫這樣相伴一生,但卻沒想到她一直欺瞞著他,她有喜歡他嗎?哪怕只是一點點?還只是把他當做用完就可以丟棄的工具?罷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看看姐夫怎么樣了,也好讓姐姐放心。
姐姐收拾好情緒,說要給丈夫衙門里那些兄弟做些好吃的,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照顧公鐵。廚房里傳來姐姐的勞作聲,徐渲在院子里坐下,望著廚房發呆。之前與白素貞相處時,他也曾想象若他與白素貞相愛,家中必然也是溫馨和睦。可是現在一想到白素貞,他的心頭就擰得生疼。
徐渲搖了搖頭,懊惱自己怎么總是想起白素貞,真是色令智昏。人家是妖,自己是人,人妖殊途,況且她又不一定喜歡他,不然怎么可能到現在都不來看他一眼,自己還在這瞎惦記什么呢?
次日,徐渲將李公鐵接回了家中,徐嬌看到自己丈夫短短幾日就消瘦了許多,心里頗為心疼。嘴上雖然埋怨他說謊騙人,但服侍照料都細致體貼極了。
徐渲看著他們二人的相處,又想到了白素貞。他已經做好了桃木劍,他要用這把劍去傷害她嗎?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他是一個普通人,姐姐跟姐夫也從來沒見過這種事,他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到底怎么辦......
徐渲每日這樣矛盾糾結,讓他痛苦極了,終于他決定去問問白素貞,讓她與他說清楚,就算是欺騙,他徐渲也算是認栽了。如若真的對他無情,他便永世不再見她,他只想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