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刺史劉繇被張昭給拒絕了!
這消息就好像一陣狂風,席卷了平日里安寧的句容縣城。
因為揚州的治所之前一直都在江北,所以江南之地很少有刺史這樣的高官踏足。
對句容縣來說,劉繇便是此生都難得一見的大人物。
可這樣的大人物,卻被張昭一介布衣給拒之門外,實在令人唏噓。
僅僅一夜,句容縣的大街小巷就都討論起這件事情來。
有看不慣高官富貴人家的,他們才不管來的是誰,原因為何,凡是看到人家吃癟就興奮的手舞足蹈。
也有想要投靠劉繇卻苦無門路的,他們眼見張昭拒絕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機會,自然是憤恨的咒罵幾聲假清高。
不過大多數人,還是僅僅看個熱鬧,以便好在將來與見過的人炫耀自己是見過世面的人。
“劉繇劉使君又去張子布那里去了!”
第二天清晨,大家議論聲還沒消停下去,赫然便聽到剛剛被拒絕的劉繇居然再次找上了張昭,帶著厚禮前去拜見!
轟!
句容縣沸騰了!
張昭宅院附近的大街小巷瞬間被圍的水泄不通,無數雙眼睛都直勾勾盯著站在宅院門口的那幾人。
張英、孫賁護衛在劉繇兩側,見到周圍黑壓壓的人影,擔心之余對于張昭的埋怨更甚了幾分!
“便是真的清高不想出仕,也不至于連面都不見一次吧?”
“再這么下去,誰知道天下悠悠之口會怎么評論使君!”
劉繇離他二人很近,他二人的抱怨劉繇也都聽到耳中。
不過劉繇并未解釋什么,而是如昨日一樣,將拜帖給到張昭門童手中。
張昭的門童哪見過這陣仗?拿上拜帖后就趕緊跑到院內,朝著自家主人問話。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門童每才面色蒼白的從里面走出來。
“劉使君,我家主人還是說……不見?!?
說完這話,門童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喉結上下擺動,生怕劉繇或者他身后的兩名壯漢拔刀把他給砍了。
“明白了。”
不過劉繇的表現超乎了眾人的意料,只是朝張昭府邸躬身一拜:“那劉繇明日再來!”
還來?
這下不光是門童,便是張英、孫賁,以及圍觀的吃瓜群眾們都是一聲驚呼。
這劉繇怎么是這樣的死心眼?
還是說,張子布之才,真如蕭何、張良一般,值得一州刺史這般興師動眾的一連拜訪三次?
等門童將劉繇的話傳遞給張昭時,張昭也滿臉驚愕:“他說他還要來?”
“千真萬確!”
張昭此刻坦胸露茹,一副狂士模樣??僧斔牭絼Ⅳ淼脑捄筮€是汗毛直豎,弱了幾分氣勢。
在張昭對面坐著一名文士,他倒不如張昭這般狂放,反而頗為板正。
“子布,看來這位劉使君是非要得到你不可了?!?
“想當年,便是大將軍、司空他們征召我時,也未曾做出這般禮賢下士的姿態。你若這次還不出山,只怕從今往后,機會便更加渺茫了?!?
這文士正是張紘,此刻他正打趣張昭這位好友。
不過在打趣之余,張紘也有些不解:“子布,聽劉繇的名聲,他可不似陶謙那等狼子野心之輩,你為何不愿出山輔佐他?”
“論出身,他是正宗的漢皇后裔?!?
“論地位,他是朝廷冊封的揚州刺史?!?
“這樣的人物,你就真的沒有一點心動?”
面對張紘的詢問,張昭毫不客氣:“既然子綱這么推崇劉繇,怎么不自己前去輔佐他?”
張紘尷尬道:“難不成子布和我是一個意思?”
“不然呢?你我都是經歷了徐州兵亂之人,知道一個合格的主君應該是怎樣的!”
其實與所有人想的“不畏強權”完全相反,張昭不想出仕,只是因為他怕了。
沒錯,這個名滿天下的名士,不過是怕了而已。
去年曹操攻打徐州,一路上的戰火讓張昭、張紘這樣的人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么名聲!什么仁義!什么道德!在亂世,全部都沒有用!全部都是狗屁!
亂世中,唯有兵耳!
陶謙雖狼子野心,但治理的本事還是有的。徐州在他的治理下,其實還算的上繁榮。
但這有什么用呢?
曹操帶領強兵一至,所有的繁盛皆如鏡花水月。
張昭、張紘這樣的名士,以及像笮融那樣的官僚,在兵鋒面前,都只能夾著尾巴倉皇北固而已。
仁義沒有錯,但這世道,卻已經變了!
張昭惋惜道:“我并不厭惡劉使君,他能屈身來我府上拜訪我這個白身,便是古之圣君,也鮮能做到?!?
“如果是早幾年,回到你我年少時讀書的時候。便是我再狂放不羈,也會被劉使君這樣的人物感動,出山為他驅使?!?
“可現在不行!”
“劉使君如今空有仁義,卻不修兵事,便是做的好了,也不過是第二個劉虞而已!”
劉虞,是漢室的大宗正,前任幽州刺史,也是漢室宗親中名望最盛之人。
可這樣的人,在幽州時只是因為太過仁義,便被公孫瓚殺死,白白為他人作了嫁衣。
現在的劉繇,在張昭眼中其實就是第二個劉虞。既然注定了他要敗亡,自己何必要去趟這波渾水呢?
張紘沉默不言。
只是良久后,他卻嘆息一聲。
“子布,你說,究竟是什么時候,我們已經成了這般功利之人?”
“年少時匡扶天下,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的熱血,竟然就這么不知不覺的涼了嗎?”
“……”
張昭垂下頭,面上不復神采。
他們如今的做派,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家眷,可卻偏偏對不起年少時的自己。
“依我看,還是見上一面的好?!?
“便是拒絕,也要將真實原因告知劉使君。”
“他舍得犧牲自己的名聲前來相邀,難道子布就不肯犧牲自己的名聲讓劉使君得個安心嗎?”
張紘的話讓張昭一度心動。
但很快,張昭又頹然下去。
“便是相見告知了,又能如何?”
“劉使君是個仁善之人,也是個可敬之人,但他畢竟不是你我的明主。”
“前幾日,我在吳縣的老友發來信件,邀我前去敘舊。我剛好趁此機會前去躲避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