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這會明白了。
感情老者是因為笮融才淪落至此。
加上老者的反應,大漢已經猜到他的家人怕是都有了不好的結局,便也不再提起此事。
只見大漢從馬背上取下自己隨身帶的水壺,倒出一點點捧在手上,幫陸老擦拭他那已經有些發臭的身子。
過程中,大漢沒有露出半點嫌棄的神色,反而是因為手法熟練,不一會就讓陸老的面貌清爽了許多。
“老杖,俺是從青州來的,打算往丹陽郡去。你若不嫌棄,就與俺同行。等到了曲阿后再尋找親族如何?”
陸老看眼前大漢這般恭敬,不由有些好奇:“后生,你我非親非故,為何要這般善待我?”
“看您說的!”
大漢憨憨笑了一下:“普天之下誰不是父母生的?見到老杖,就聯想到我那仍在家中的老母,豈能不抱有惻隱之心?”
陸老呆愣了一會,好久才釋然的點頭:“也是,我看后生你方才干起活來勤快,就知道你必是個孝順的孩子。”
說到孩子,陸老和大漢重新看向地上被制服的孩童。
“你們要做什么?”
孩童臉上再無方才欺負弱者的囂張,只有面對強者威勢的恐懼。
“汝居然還有臉問?”
大漢怒視孩童:“依照漢律,不敬長者,其罪當斬!”
許是大漢氣勢太強,這孩童眼中居然留下淚水。
邊哭,他還不斷蹬著地往后退去:“我,我,我還是個孩子!我不是有意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孩童干凈跪倒在地,朝著陸老和大漢不斷磕頭:“是我錯了!是我錯了!還請兩位爺看我年幼的份上放過我吧!”
對孩童來說,這招幾乎百試百靈!自己往這一磕頭一認錯,無論是父母還是誰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現在也正如他所料。
陸老本來滿腔怨憤,不過一想到罪魁禍首是笮融才對,自己何必要死揪住一個孩子不放?
多年來讀書的修養讓陸老拉住大漢:“算了,只是個頑童,放他去吧。”
大漢還未出聲,孩童就趕忙哭笑著磕頭:“謝謝爺爺!謝謝爺爺!”
然后不等陸老與大漢反應,他就撒丫子朝后方跑去。
待跑出有兩百步后,孩童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娘的!這老不死的!還有那個多管閑事的大漢……你們等著!等老子長大,把你們統統都給殺了!”
孩童說完后僅僅三息,便再次聽到了催命的破空聲。
他駭然的想要回頭。只可惜當身體下墜,連動動腦袋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是奢望。
“后生,你!”
陸老震驚的看著手持弓箭的大漢,他這次可看的清楚,大漢射出的長箭是帶著箭頭的!
“抱歉,老杖。俺自幼耳朵好,幾百步的動靜從來都是聽的一清二楚!”
大漢毫不在意的收起弓箭:“圣人云: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
“那樣的壞種,留著只會禍害他人,還不如被俺殺絕了!”
陸老搖頭:“可那畢竟是個孩子……”
孩子?
大漢冷笑一聲:“怎么?老杖也信佛教因果報應那套?”
“就算真有因果報應,那也是來世之事!”
“丈夫生世,當帶三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之后的事,俺一概不管!”
陸老聽出大漢言語中的豪壯之意,終于明白眼前的后生絕非池中之物。
“后生,我倒是忘記詢問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漢咧嘴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俺便是——東萊太史慈!”
太史慈?
秣陵距離青徐并不遠,陸老又善于交際后輩,恰好聽人說過太史慈的事跡。
得知眼前之人便是聞名于世的大丈夫,陸老只得感嘆自己終究是老了,居然是有眼不識泰山。
“老夫見過無數青年俊杰,但要論氣魄,怕是無人能比的上這太史子義!”
同時陸老又有些奇怪:“如今天下紛亂,老夫看子義也是純孝之人,怎么不在家守著老母,前往丹陽郡作甚?”
太史慈搖頭:“此言差矣!”
“若是太平盛世,反倒應該在家盡孝。可如今亂世之當中,便是個人再有能力,又如何能夠護得家人周全?”
“而今之計,唯有闖出一番功業,使賊寇不敢近身,方為萬全之道!”
陸老一時啞然。
不得不承認,在太史慈這樣的好漢面前,陸老確實是老了。
“原來子義是要去建功立業?可汝為何不在中原共事?而是要去丹陽?丹陽……”
陸老似是想到什么,雙眸一亮:“原來子義是想去尋新任揚州刺史劉繇?”
“正是!”
太史慈聽陸老提到劉繇,心中頓時火熱起來。
“月前劉使君親自寫信于我,信中言辭誠懇。莫說我本來就想去投靠他,便是不想,有那封信,我也愿意供劉使君驅使!”
陸老有些好奇:“敢問劉使君在信中說了些什么?”
太史慈哈哈大笑:“并無太多言辭,他只是問俺——”
“子義,可愿與我一起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說來慚愧,與劉使君的志向相比,俺那當帶三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的志向反倒是不值一提了。”
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陸老不知怎的,在聽到這兩句話時,居然是熱淚盈眶。
“若真如此,先不說別的,那劉使君必然是個仁義之人!”
“老杖所言極是!”
太史慈再次相邀:“如何?老杖可愿與我一同前往劉使君處?不然你無依無靠的,若是繼續留在這荒山野嶺,怕是不知又會遇上什么憋屈事。”
陸老思索一陣,終究是答應下來。
現在陸老什么都沒有了,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唯一想的,便是報仇。
想要對笮融復仇,他一個老頭子的力量肯定是微乎其微。
至于吳郡陸氏……都是世家出來的,誰還不了解誰啊?如果陸老提議讓吳郡陸氏為自己復仇,只怕他們根本不愿意與擁兵數萬的笮融一伙人為敵。
如此看來,恐怕這劉使君,便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