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候機大廳后，馬向南找了個少人的地方坐下。

他閉上眼睛，想象自己泡在溫暖的浴缸里，毛孔張開，微微出汗。

這是一種冥想方法，可以讓他迅速放松下來，有助于思維的集中。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犯了許多錯誤，不過都情有可原。

“最初，我以為剛子和小翠跟很多主播一樣，想制造點話題，恰一波流量。”

“用的方法很拙劣，比如廢墟探險的時候讓小翠裝鬼，又假裝受傷，然后被氣功大師治好。”

“現在想來，他們是故意做得很假，目的是讓我放松警惕。其中萬圣節的狼人套裝是最大的陷阱，當時在淘寶找到同款以后，我還嘎嘎傻樂呢。”

“正是這件事讓我輕視他們，而輕視就是失敗的開始。”

“很明顯，我后來再去關注他們，就是抱著看傻子的心態參與的。而他們的一系列行為也坐實了，他們確實不聰明。”

“比如去暖瓶廠見保安那一段，結果遇到了假的，還被教訓了一頓。回想起來，這個戲劇性太強了，根本不真實。”

“他們再蠢，會蠢到連對方是保安師傅還是保安師父都沒搞清，就大老遠跑去見面嗎？”

“不過，他倆得知對方不是什么大師的時候，那個狀態又不像是演出來的。老保安的狀態也非常自然。”

“以他們的能力，不可能演得這么好。所以……也許張磊并沒有把完整的劇本告訴他們，只是暗中指示他們去這里，去那里。”

“這樣的話，他們所有的反應就都是真實的了。”

“這個張磊，可不是一般人啊。”

馬向南在復盤的過程中，才感覺到張磊有多么可怕，可以說整個事件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超市里的戲就更加精彩了，除了他自己，至少有四種角色，每一個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首先是剛子、小翠和其他網紅，以及跟隨他們來到超市的網友。”

“他們到達超市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多，正是買東西的人最多的時候，這個時候進來，最容易引起圍觀。”

“對了，之所以要有暖瓶廠的鬧劇，也是為了刷時間。如果他們早早就找到了張磊，正是工作日的中午，超市的人不多。沒有那么強的戲劇效果。”

“第二種角色是家人，他的老婆、女兒、鄰居出現在那個超市，絕對是安排好的。”

“因為張磊工作的超市離他家有一定距離，不然的話，也不需要說等他下班后，跟老婆孩子開車回家。”

“而他的老婆孩子進超市，只是為了買些小零食，有什么必要去那么遠的地方呢？明明去離家近的便利店就可以了。”

馬向南的記憶力驚人，現在還能想起直播當天的很多細節。

“老婆、孩子的到來，是為了營造他顧家男人的形象。他們一見面就擁抱，好像看到對方很意外。”

“可能林林看到爸爸是覺得意外，但他的老婆絕對知道張磊在超市里。所以她是一級演員，可以去演電視劇的水平了。”

“李梅演一個賢妻良母，張磊演一個中年失業，仍然努力工作的丈夫、父親。”

“再加上那個鬼靈精的小丫頭，這一家人很是讓人羨慕。”

“不對，是讓人同情。”

“現在經濟形勢不好，所以他們家庭的境遇，很多人也遇到了。更容易理解他的不容易。”

“當觀眾與角色同情時，也就失去了理性，容易被操控。”

“那個叫劉長慶的傻子，也是為了讓大家喜歡張磊，而設計的反派角色。”

“小丑一樣的人物。他越是說張磊混得不好，沒有工作，只能在超市收銀，觀眾反而越同情張磊。”

“劉長慶也是第三種角色。”

“最后就是那個老頭了，他是整部大戲的第一男配。之前所有的鋪墊，最后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因為老頭受傷了，就逼迫張磊必須出手救人，這也是他成神的一刻。”

“如果沒有他精心營造的愛家男人形象，直接出手救人。大家有基本的理性，這時候很難被騙。”

“可一旦情感上被攻破，那他當場說自己是玉皇大帝，也會有很多人相信的。”

“還有一點，人在群體中無法獨立思考，被集體無意識所影響。”

“現場的上百個圍觀者，還有直播間里的數千萬人，彼此影響，相互洗腦，如同僵尸。”

馬向南能分析到這一步，是因為他也會用同樣的手段，來管理員工和粉絲。

但在馬向南看來，張磊的境界遠遠超過他。

“這個人，背景也不簡單。他肯定有一個團隊，而且幕后有大佬，有充足的資金。”

“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更可怕的是，他的目的呢？”

“如此大費周章，難道只是為了錢。至少到現在，他是只有付出，一分錢也賺不到的。”

“哪怕他后面賺到了錢，但以他的能力和背景，需要用這么抓馬的方式嗎？”

馬向南突然不寒而栗，他被自己的想象力嚇到了！

“還是不要招惹他好，否則可能粉身碎骨。”

馬向南腦中突然浮現一個畫面，是張磊蔑視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條只會狂吠的小狗。

“我張磊，是你惹不起的人。”

馬向南之前說了很多大話，揚言要揭露張磊的虛偽面具，現在有點騎虎難下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實在不行，就私下認個錯吧。”

“張磊大師，咱倆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吧。”

馬向南已經把退路都想好了——這對他不是問題，他從不會招惹比自己強大的人。

“但他……如果就是沖著我來的呢。”

“畢竟我得罪了那么多大師，這些人恨死我了，如果張磊也是個氣功愛好者，要為同行出氣呢？”

“那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馬向南大汗淋漓，連登機廣播都沒有聽到，還是小李子提醒他，他才蹣跚著上了飛機。

在馬向南胡思亂想，把張磊想象成大魔頭的同時。

張磊在平靜地給商品掃碼，并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的舉動，就擊潰了馬向南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