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旅市。

寒冬。

深夜十二點。

路燈昏暗的郊區公路上，一輛八年老邁騰緩緩地停在路邊。

張磊看著網約車app發呆，盼望可以接到返回市區的單子，他已經等了20分鐘。

回去的路程有35公里，車費100多塊。

算上這100多，今天會有600多的流水，打破了個人記錄。

如果沒人叫車，他就在車里對付一宿。明早接市區的拼車單，跑完早高峰再回家休息。

降溫后，透風的老車有點冷，張磊又不舍得把空調開到最大。

他穿上了所有的衣服，像頭笨重的棕熊縮在駕駛位上。

他想要點根煙，卻發現最后一根也抽完了。

半年前，他還沒有抽煙的習慣。

自打開起網約車，兩天一包大前門。

“沒辦法，干了十多年記者，四十歲了，其他的工作也做不了，只能開網約車?！?

“早知道當年不報新聞專業了，學點法律、金融、計算機，也不至于混到今天的地步?！?

孤單寂寞的張磊，想念起妻子李梅的溫暖懷抱，那個肉乎乎軟綿綿的感覺真是好極了。

張磊想給妻子發個微信，就為了聽聽她的聲音。

但此刻妻子已經睡下，明早還要送孩子上學。

“算了，忍一忍。忍到明天上午，讓老婆好好釋放一下?！?

張磊想到自己的威猛表現和老婆的嬌羞表情，忍不住樂出了聲。

這時突然來單了，終點到張磊家只有兩公里。

但張磊不急著接單，而是發起了10元調度費的請求。

張磊也是老司機了，知道這個時間很難叫到車，再說他開過去接人也要四公里呢。

張磊盯著手機屏幕，等了十秒鐘，對方同意了加價請求。

“回家！”

張磊發動車子，把空調開的足足的。

這么冷的天，客人又加了錢，不得給照顧的舒舒服服的。

三十分鐘后，張磊已經送完了最后一單客人，回到了自己家。

甘河區幸福家園，一間83平米的兩居小房。

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客廳的燈還亮著，飯桌上放著一個保溫鍋，有濃濃的食物香味飄散出來。

保溫鍋旁邊放了張紙條，上面寫著“老公辛苦了，桌上給你留了夜宵。家里菜不多，你湊合墊一墊?！?

紙條最后還畫了個俏皮的笑臉，一看就是女兒林林的大作。

張磊笑了，并不是收到意外驚喜的笑容。因為他與李梅結婚十四年來，進門吃飯已是常規操作。

張磊打開保溫鍋，第一層是一小盤皮蛋豆腐，還有兩個豬肉大蔥包。

那包子皮看著軟軟彈彈的，肉餡的香味撲面而來。

第二層是一碗大米粥，里面加了點雪菜，清新爽口。

另有一碗冬瓜蝦湯，鮮味撲鼻，讓人食欲大開。

蝦用來提鮮，所以只放了三只。畢竟夜里不宜吃太多，整體比較清淡。

如果傍晚回來，那就是在吃國宴。

感受到妻子女兒的愛，寒冬里一天的辛苦，也都值得了。

張磊剛把幾道菜擺好，李梅推門出來了。

“我吵醒你了？”張磊很關心妻子的睡眠，因為她睡不好會頭疼。

“沒有，你不在家，我睡不著?！?

李梅穿著睡衣和拖鞋，睡眼惺忪，把涼了的菜拿去微波爐熱一下。

“哎，還溫著呢，不用熱。”

“天冷。吃熱乎的才暖和。我知道你餓壞了，再等幾分鐘嘛，別猴急?！?

著急吃飯是可以用猴急形容的？

看到老婆，張磊也不急著吃飯了，張開雙手要抱抱。

李梅把飯菜放進微波爐后，緊緊抱住張磊，把他的頭貼在自己豐滿的胸前。

“我來當你的微波爐?！?

李梅搓搓張磊的臉，再搓搓他的手。張磊順勢把手伸進李梅的睡衣里。

李梅怕涼也怕癢，但她只是呵呵笑，并沒有避開。

再冷的手，捂一會兒就熱了。

把幸福留在今天，煩惱明天再說吧。

張磊和李梅在大學時成為戀人，而且是彼此的初戀。

張磊畢業后入職當地的一家晚報社，負責財經板塊，當時正是紙媒待遇最好的時候。記者號稱“無冕之王”，社會地位很高。

三年后李梅也畢業了，在廣告公司工作。

六年后，她生下林林，從此成為家庭主婦。

男主外，女主內。一家人生活得其樂融融，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

最近幾年，紙媒衰落，張磊的工資一夜回到實習期。李梅也依然支持、信任他，從不給他壓力。

但生活還是跟張磊開起了玩笑。

一年前，張磊的父親和李梅的母親得病了。這兩個壞消息，前后相差不足十天。

張磊蒙圈了十分鐘左右，很快打起精神，托朋友，找醫生，安排住院。

兩位老人體內的癌細胞很快清除干凈，身體也恢復的很快。

難以恢復的是張磊的銀行戶頭。尤其是最近半年，他被領導穿小鞋，發不了稿子，每個月只有1500基本工資。所以才全職開網約車。

網約車有六七千的收入，除掉房貸、生活費、孩子的補習費、老人的藥費，每月的進賬就是負數了。

除此之外，還有因看病而欠下的20萬饑荒。

這些困難，張磊和李梅沒跟父母說過，因為他們都在農村，那點養老金……

說了也白說，讓他們徒增煩惱，甚至會埋怨自己生病花錢。

父母已經做得夠多了，現在是他們回報父母的時候。

李梅也沒閑著，各種做兼職，每個月也能掙個幾百塊的。

但還是不夠，負債只會越來越多。

兩人都想到了賣房，先開口的是李梅。

“老公，房子現在出手，能賣到170，除去饑荒和貸款，還能剩個125?！?

“不可思議吧，我們倆是百萬富翁呢。你上大學的時候敢想？”

李梅就是有這樣的能力，把一件悲傷的事情說成是好事。

其實她這么說的時候，已經暗地里看過不少工作。這八年，張磊把她照顧的很好，從未因經濟問題發愁。她已經很幸福了。

現在孩子大了，也很懂事，不需要她每天在家。

這個事情，李梅打算等房子賣掉后，再跟老公說。如果現在說她要去工作，會讓老公自責，甚至硬撐著不賣房了。

張磊并不想賣房（李梅也不想呀），但他是個務實的人。

賣掉房子，可以大大緩解家里的壓力。

他可以騰出精力，把單位的事情解決了，大不了辭職再找工作。

開網約車不是長久之計。

被迫賣房的感覺，并不好受。

這是一家三口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從破破爛爛的毛坯房開始，裝修、布置，一點點讓它有了家的味道。

李梅特別喜歡綠植。客廳、臥室、陽臺都擺滿了植物，把家里打造的如同花園。

可是，買家不喜歡植物，怕招蟲子。他們要搞北歐性冷淡風。

“房型還行，但這裝修可真老土?！?

“恩，像二十年前的?！?

買家夫妻是小聲說的，碰巧被張磊聽見了。

張磊沒說啥，最近一個月陸陸續續來了很多看房的人，這倆并不是最沒素質的。

至少，他倆真心想買。

但是價格只給到155，遠遠低于張磊和李梅的預期。

倆夫妻的兒子也跟著來了，這個七歲的胖小子是個魔鬼。

他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一進來就占領了主臥，穿著鞋跳到了床上。

“我以后就住這兒了！我要把這些東西都扔了，擺滿奧特曼?！?

他父母像沒看見一樣，正在爭論墻壁刷什么顏色。

張磊客氣地讓熊孩子下來，熊孩子對他發射激光。

“biu biu biu！哉佩利敖光線！你死啦！”

張磊還是笑呵呵的，跟孩子聊奧特曼，問他有沒有收藏奧特曼卡片。

“你有幾張紅G，幾張藍G？”

“才二十張啊，太少啦?！?

“兩塊錢一包的當然抽不到好卡。叔叔告訴你呀，得去買這種周年禮盒……”

張磊在淘寶上搜奧特曼卡片，然后按照價格降序排列，最貴的五六百一套。

小胖子看著那些精美的卡片，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喜歡嗎……喜歡就讓爸媽給你買呀，他們那么愛你?！?

小胖子是個行動派，立刻沖進客廳提要求。

那天，小胖子哭喊著“你們不愛我”，被一路拖著離開了張磊家。

簽訂正式合同的日子很快到了，時間是當天一點。

張磊上午照常接單，想起要離開住了九年的家，還是會心酸，開車時常常走神。

接完最后一單，終點剛好在綠中介的對面，此時是十二點五十。

車子停穩沒多久，軟件上彈出一個2.5公里的小單子。張磊沒時間接單了，而且他得緩和一下情緒。

“真得要離開幸福家園了嗎？”

張磊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大口。

這時叮的一聲，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系統面板！

“真實收入系統已激活，帶你體驗三百六十行，成為全能型人才。”

“姓名：張磊?！?

“經驗等級：lv1（0/50）”

“技能等級：lv1（0/50）”

“今日經驗任務：完成三單網約車訂單?！?

“是否接受：Y/N?！?

張磊太激動了，把香煙點燃的一頭放到了嘴里。

“啊——呸呸！是系統！我轉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