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冷汐已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時辰,寒風透過破損的窗柩陣陣吹來,她卻只覺渾身燒灼滾燙。
壓下喉底的腥甜,喬冷汐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本該稚嫩清澈的十三歲美目卻充斥著十五歲化不開的死氣和恨意。
“三小姐怎還在床上發懶,二小姐要的詩稿呢?”
屋門被猛地推開,冷風裹著霜雪叫囂著蕩平了屋內僅有的一絲余熱。
一個眉目嬌蠻的丫鬟直沖沖奔向喬冷汐床前,一把掀開了她的床帳。
床上人淡然靜坐低眉不語。
丫鬟愣了一下,面上瞬時掛了怒色:
“三小姐早起了竟還讓我們倚香院等著?耽誤了二小姐的詩會看云姨娘不拔了你的皮!”
床上人仍不答話只是靜靜起身走至丫鬟面前。
啪的一聲脆響丫鬟被一巴掌扇倒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趁她怔愣之際喬冷汐勾手抬起她的臉,不輕不重在她另一側臉頰輕拍著,
緩緩開口:
“云姨娘院里的三等丫鬟紅柳?呵,誰給你的膽子對主子吆五喝六?
我那草包二姐姐想要詩稿便讓她自己來,再吵著本小姐,本小姐拔了你的舌頭,
聽明白了嗎?”
紅柳似是被震住隨著點了頭,又猛然清醒過來,旋即漲紅了臉,猛沖起身:
“你...你...你敢打我!”
正吼著就要抬手,還未待她動作落下,喬冷汐便先出了手,一巴掌將她扇倒了另一邊。
這十多年來為著云姨娘的一句女子要勤儉持家事事親為。
喬冷汐做遍了滿院的粗使活計,手勁自是不小。
因而她兩巴掌下去,便見紅柳兩側的臉頰迅速腫脹,不多時便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
紅柳似是被打懵了,滿嘴含糊的喊著:“三小姐瘋了!”就沖出了院落。
喬冷汐冷笑著理了理衣衫,從書桌上拿起墨跡未干透的詩稿也出了門。
喬府門口,
要赴詩會的眾人早已準備齊當,紛紛上了馬車。
唯喬梓柔自己寫不出好詩稿,同云姨娘在門廊下等著喬冷汐的代筆。
若單從遠看,兩人華妝錦服,當真是一幅母慈子孝的好畫面。
喬冷汐掩去眸中的厲色,故作忙亂地朝著兩人跑去。
到了近前,不待那面色不耐的母女開口,喬冷汐便快步貼近,低聲朝喬梓柔耳語道:
“二姐姐,我方才見紅柳和大姐姐院中小廝談笑拉扯一幅很親昵的樣子,大姐姐不是說這次詩會要給你難堪?以防萬一先前紅柳送來的那份詩稿還是別用了,這份更好些。”
說著便遞上手中的紙頁。
喬梓柔聞言一愣,
“嗯?什么先前送來的?紅柳剛在這里哭,說你不給她詩稿好像還敢打她?她嘟嘟囔囔也說不清,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喬冷汐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一旁,好似才看到紅柳一般訝然道:
“紅柳?你怎么在這兒?還這般鼻青臉腫的?”
說著又好像是反應過來什么,忽得滿臉溢上驚惱,
“什么叫我不給你詩稿?你不是今日天蒙亮就來取走了嗎?沒來由的你剛跟二姐姐胡說些什么?”
沒給紅柳插話的機會,喬冷汐便似恍然大悟道:
“我說你今日為何來那般早,原來是趁沒人見你行跡,便能推說我沒給你?
實則你是不是知道大姐姐要在這次詩會和二姐姐打擂臺,為著你那情郎就把詩稿昧下了?
若不是我剛見你和那小廝鬼鬼祟祟咬耳朵,跟著過去看他竟是大姐姐院的,便趕忙新寫了詩稿來。
若等二姐姐再去我那兒拿,一來一去拉扯半晌必定耽誤了詩會,
你...你...你真是膽大包天!”
紅柳此時哭都忘了哭,三小姐當真是瘋了,她在胡說什么?明明是她沒給自己詩稿,又干齊哥什么事?
她正要出言反駁,便聽得云姨娘陰惻惻開口:
“紅柳你和大小姐院里還有往來?莫不是主子在哪個院都分不清了?”
云姨娘剛看喬冷汐氣紅了臉,一副怯懦討好的樣子,自是沒有膽子敢如紅柳方才描述的那般疾言厲色。
那紅柳先前那般言說,莫不真是大小姐和大夫人胡氏那邊指使?想到這兒云姨娘面色愈發黑沉。
紅柳一下慌了神,
她和齊哥相好從來沒藏著掖著,但她是真不知齊哥是大小姐院里的,猛然被問了個措手不及,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但她這幅支支吾吾又說不清話的樣子,在云姨娘看來正是心虛的很。
喬梓柔此時趕著參加詩會,云姨娘便對一旁的管家使了個眼神將人捂嘴拖了下去。
而后狠狠白了喬冷汐一眼,挽著喬梓柔匆匆上了馬車。
喬冷汐看向駛遠的馬車,細思了遍剛寫的詩稿,眼底冷意更深。
喬府大小姐喬梓玲和二小姐喬梓柔本是嫡出的一母同胞,但喬父寵妾滅妻,竟許云姨娘養著二小姐,養的和大夫人胡氏離了心。
胡氏因而久郁成疾,常年臥病在床,連管家權也沒守住。
大小姐也便惱極了喬梓柔的欺親罔顧,兩人日日水火不容相互使絆子。
前世本是大小姐院那齊家的瞞著身份假意接近紅柳,紅柳得知后,拿他向云姨娘賣了忠心,順順當當成了倚香院的一等丫鬟。
今生紅柳這可有可無的三等丫鬟,但凡被人懷疑背主,底下多的是走狗拿她來領功勞
還正差點影響了喬梓柔最在意的詩會,她這下哪怕不被打殺發賣,日后也再無被重用的機會。
前世紅柳是云姨娘身邊最得力的爪牙,甚至還活活打死了小翠。
喬冷汐心想,今生她可別被輕松打殺發賣了,就在喬府這地獄里,該算的帳還是得慢慢算。
憶及小翠,喬冷汐鼻頭泛起酸澀,跺了跺凍的發麻的雙腳,攏緊自己單薄的衣衫去了青梧閣的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