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凝香聽到“蘇家火藥”，臉色劇變，兩人對視一眼，從沁湄的兩邊隔上一步，把沁湄牢牢的擋在身后。她們很清楚蘇家火藥的威力，可不是一般火藥能比的。

沁湄有些驚訝于大家的反應(yīng)。她雖然不明白“蘇家”、“蘇家火藥”意味著什么，但是光看身邊的人的反應(yīng)，卻也能明白幾分。手心有些細(xì)汗。她捏了捏拳頭，看看擋在自己身前的素手凝香，想起那日明景帝在小院兒里的話……她必須活著到齊國才有希望，必須活著到齊國才能完成自己三生三世的夢想，也只有活著到齊國，才能避免兩國開戰(zhàn)。她深吸一口氣，向側(cè)前方踏一步，繞過了凝香。

“蘇姑娘”沁湄緩緩睜開眼，安靜的笑了笑。這笑容出現(xiàn)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里，有些違和。“姑娘若要殺我，可否等我一段時間？”

“啊？”蘇墨虞緊握長劍，正欲和對方廝殺一番。忽然聽到沁湄的話，不由的愣住了。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

沁湄這句話一出，不僅是蘇墨虞，周圍所有的禁軍都向她看了過來。有些人不明白這姑娘在想什么，這個時候還杵在陣前；有些人以為這姑娘被嚇傻了，仇家尋仇，還要等一等；更多的人則是贊賞的看著沁湄。這樣的氣氛，這樣的情形，她一個纖弱舞姬居然毫不畏懼的站在了陣前，心下生出幾分佩服之意。

“蘇姑娘”。沁湄繼續(xù)笑著看著蘇墨虞，不等她回話，沁湄接著話頭說道：“如果，你今天殺了我……”她環(huán)視周圍，面前的松林，旁邊的麥田，微微嘆了口氣，略帶沮喪道“如果你今天殺了我，是，你的確是報了你父兄之仇。”

“不過……”沁湄的嗓音忽然高了起來，全場的人都因為這個擲地有聲的“不過”不由自主昂起頭來。

蘇墨虞歪著頭，蹙著眉，咬了咬下唇看著眼前的沁湄。沒好氣的嚷道：“不過什么？你都死到臨頭了，哪里還有這么多廢話！”

…………………………

一陣風(fēng)掃了過來。吹得地上的落葉枯草打著旋兒，拖拖拉拉飛了起來。四周安靜極了。除了戰(zhàn)馬偶爾粗重的喘息之外，沒有一個人說話。現(xiàn)場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沁湄身上。

“不過……”沁湄看看蘇墨虞，又轉(zhuǎn)過臉，抬頭看看身邊的韓煙江，“不過，大明齊國兩家會因此硝煙再起！”沁湄又看看周圍禁軍的將士們，堅定道：“到時候，兩軍對壘，民不聊生，如果……”沁湄的眼光回到蘇墨虞的身上。“如果蘇姑娘愿意以戰(zhàn)火紛飛作為殺我的代價，那就請吧！”

沁湄把在袖子里握緊的拳頭伸開，深呼吸，平復(fù)了一下慌亂的心情。完全沒有在意身后目瞪口呆的素手，凝香和禁軍眾人，直直的朝蘇墨虞走去。

她在賭。反正今天看樣子，如果蘇墨虞不退，他們是走不了了。她在賭眼前的這白衣姑娘不會為了一己之私挑起兩國戰(zhàn)火。在賭蘇墨虞會放他們過去。

再退一萬步說，如果真的走不了，也不要牽連太多，畢竟對方是沖著她來的。她一個人的話，總會有辦法。她相信昊天不會放著她不管。

聽完沁湄的話，蘇墨虞沉默了。她的確是想手刃仇人，報家人的仇。所以才會提前準(zhǔn)備設(shè)伏，才會豁出一切打算與仇人同歸于盡。

至于沁湄說的話，她仔細(xì)想了想，的確不無道理。如果沁湄就此死去，萬一被有心人利用了去，挑起兩國爭端……蘇墨虞的目光看向遠(yuǎn)方……遠(yuǎn)方那個恬靜安詳?shù)男〈迩f。

沁湄見蘇墨虞久久不語，感覺到她在猶豫。

停住腳步，沁湄站在路障之前。

兩個人，就隔著幾棵橫在地上的樹……一個是要殺人之人，一個是要被殺之人……如果這時候，蘇墨虞一抬手，把劍刺了過來，即使是昊天都救不了她。她只是在賭，賭面前這位白衣的姑娘不會忍心戰(zhàn)火再起。

“如果真的打了起來，”沁湄順著蘇墨虞的眼神看了過去，裊裊炊煙飄在這悠然的，像一幅畫一樣的小村子上。“這樣的祥和寧靜就將化為修羅場，那時，將有多少家庭分崩離析，多少兵士埋骨疆場，他們的冤屈要向誰申訴呢？”沁湄緩緩道來，眾人腦中呈現(xiàn)出鼓擂馬嘶，狼煙萬里，烽火連天，兵戎相見的戰(zhàn)斗場面。

“蘇姑娘”，沁湄輕輕的叫了一聲。

蘇墨虞的思緒被沁湄拉了回來。她有些猶豫的看著沁湄。心想：“這是她貪生怕死的推諉之詞吧。不想讓我殺了她，所以才用這樣的辦法來迷惑我的心智吧！”想到此處，她咬了咬牙，正欲嘲諷沁湄，卻聽得沁湄繼續(xù)微笑著對她開了口。

“蘇姑娘。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什么令你非要殺我不可。不過……”沁湄側(cè)過身子，指著背后的車隊和從馬車?yán)锶齼蓛上聛恚驹诼愤呌^望的姑娘們，輕聲道：“我們的恩怨，應(yīng)該跟她們和無辜的民眾無關(guān)。”

沁湄在心底不停默念著“昊天救我，昊天救我！”，面上卻波瀾不驚，她暗自咬牙，挺直身子，轉(zhuǎn)向蘇墨虞，云淡風(fēng)輕道：“只要到了齊國，給齊王交了差，沁湄這條命，隨姑娘取！”

沁湄就這樣昂首站在蘇墨虞的面前，帶著素凈的微笑，昂首看著她。此時，兩個姑娘之間這一劍的距離，卻讓蘇墨虞怎么都跨不過去。站在眼前的這個姑娘如此坦蕩浩然，真的就是當(dāng)年害的父兄慘死的元兇之女么？她為什么能這么鎮(zhèn)定？這么雍容？面對這樣的沁湄，蘇墨虞甚至拿不穩(wěn)自己的劍。她覺得，沁湄眼里閃爍的光芒比天上的陽光還要燦爛，讓她不敢直視。甚至是有些狼狽的，蘇墨虞撤回自己看著沁湄的目光，轉(zhuǎn)到一旁，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多謝蘇姑娘大義。”沁湄心里舒了口氣，知道，這次是打不起來了。笑著對蘇墨虞微微欠身，轉(zhuǎn)身便往回走去。素手凝香急忙三步并作兩步的奔向前去，一邊一個，扶住沁湄。

看到沁湄退去，蘇墨虞有些煩躁，提著韁繩讓馬在原地打了幾個轉(zhuǎn)，然后奔向附近的一個小山坡，平靜的監(jiān)視著沁湄以及明景帝禁軍們的一舉一動。看著軍兵們搬開橫在路中間的松樹，看著沁湄在兩個丫頭的攙扶下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