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湯，二斤熟羊肉，配一碟花生醬，往里撒點(diǎn)香菜，蒜末，再來一壺冷酒。”

“后生，這樣吃可傷身啊。”一個老者回過頭來，眼神關(guān)切。

“我已習(xí)慣了這樣吃，要不你也來點(diǎn)？”

狄杰說著，自顧自倒了杯茶，又看向那老頭。

“不了，不了，我呀，吃碟咸菜下酒就夠了，年紀(jì)大了，油水吃多了肚子里鬧騰的慌。”

“那您確實(shí)是得多小心著點(diǎn)。”

狄杰撕下一塊羊肉塞進(jìn)嘴里，入口即化，滿嘴都是香味。

在他吃飽喝足后，終于滿意地把錢往桌上一放，“伙計，結(jié)賬！”

伙計小跑著迎了上來，“這位爺，您的賬已有人幫您結(jié)了。”

說這話的時候，伙計眼神里帶上了一些莫名的崇拜。

“誰？”狄杰愣了一下。

“就是那邊那位。”他指了指站在柜臺邊上的兩人。

其中一人，是昨天狄杰見過的，在霍家拳館外杯雷森打敗的四兒，此刻他臉色仍有些蒼白，看來是傷勢未痊愈。

另一人，生的高大威猛，雙眼囧囧有神，一對眉毛好像彎刀，鼻梁挺立如山脊。

一見狄杰過來，四兒立即迎上前，沖他拱手道：“昨天多謝壯士出手相救！不知尊駕尊姓大名！”

狄杰也沖他拱拱手，“客氣了，在下狄杰，昨天只是路過而已，順手幫了一把。”

“只是一把而已？”

站在四兒身邊的男人抬抬眼角，“鷹爪門五個雜碎，皆是一擊斃命，閣下好硬的手腕！”

“這位是？”

“霍爺?shù)挠H傳弟子，陳生。”

“哦，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

陳生顯得很是客氣，扭頭看看左右，“這里說話不方便，方便的話閣下跟我們?nèi)巧习鼛粩ⅲ俊?

“我剛吃飽。”狄杰摸了摸肚子。

“只是喝茶聊天。”陳生笑道。

狄杰看看四兒，見對方眼神誠懇，于是也點(diǎn)頭道：“那走吧。”

上了樓上，一處寧靜包廂內(nèi)，等到伙計將茶水點(diǎn)心放下后，四兒起身，將門輕輕拉開一條縫兒，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沖陳生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周圍沒有什么異常。

這時候，陳生才開口。

“閣下，你殺了鷹爪門的人，楊正絕不會放過你，眼下他們已經(jīng)發(fā)動門人，要在津門將你找出來。”

“叫我狄杰就可以了。”

狄杰拿過茶水抿了一口，倒是不著急了解關(guān)于自己的事情，只是問道：“這個楊正是什么人？”

提起楊正，陳生這時候也不由得一肚子火，“一個小人罷了，在奕親王門下當(dāng)了個武官，整日里就是在街面上耀武揚(yáng)威，欺男霸女。

他混蛋，手底下的人更混蛋，動不動就敲詐平民百姓，要是人家不給，就隨便安個白蓮教的名頭，輕則入獄，重則全家問斬，流放。

這樣的人，津門地面上誰提起來不是牙癢癢，但鷹爪門勢大，背后又有朝廷撐腰，所以沒人敢動他們，與他們唱對臺。”

狄杰點(diǎn)頭，算是對對方的背景了然了。

他又接著問道：“那雷森，他又為何要在霍家大宅前尋釁？”

陳生轉(zhuǎn)動眼睛，思慮片刻又看向四兒。

四兒鄭重道：“狄兄弟是個正直的人。”

“好！”

得了四兒的保證，陳生才壓低聲音：“兄弟你不是這地界上的人吧，但想必你聽說過大刀王五？”

“源順鏢局的大刀王五？”

王五，滄縣人，在家中排行第五，因為使得一手好刀，又有俠名在外，與北邊諸多豪俠結(jié)交，所以人送外號大刀王五。

“除了他，沒人當(dāng)?shù)蒙线@個稱呼。”

陳生點(diǎn)頭，“朝廷正在四處尋找他的下落，而我?guī)煾福魻斠幌蚋鶃砩趺埽扎椬﹂T的人一直滋擾，就是想通過我?guī)煾刚业酵跷鍫敗！?

“那霍爺，眼下在宅院中嗎？”

“怎么，狄兄弟，你有事？”陳生眼神又有些疑惑起來。

眼下情勢緊張，也怪不得他如此的戒備。

見他頗為慎重，狄杰只是起身說道：“沒什么事，只是想去拜訪一下霍爺，見一見高山而已。”

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眼下我還有件要緊的事情去做，等事成之后再勞煩老兄引薦了。”

陳生不由起身：“狄兄弟，如今最要緊的就是你的性命了。”

“哦？”

狄杰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怎么說？”

“鷹爪門的人正在找你！”

四兒神情激動：“狄兄，他們的手段下作，人多勢眾，可不是憑你一人之力便能與他們周旋的。”

狄杰了然，“所以，兩位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一聲，叫我小心提防？”

“不止是提防。”

陳生認(rèn)真道：“如果狄兄弟相信我的話，眼下我已在城南為你準(zhǔn)備好了馬車，只要你說一聲，立馬就有人送你出城。”

“為什么要幫我？”狄杰問道。

“因為我不忍看見一個有血性，有抱負(fù)的義士，死在那些鷹犬的手里。”

陳生眼神沉痛，“此前已有許多豪俠義士，便是這樣遭了小人暗算，還未闖出名堂，滿懷抱負(fù)還未施展，就身死他人之手。”

四兒也勸道：“是啊狄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鷹爪門遲早是要覆滅的。”

“我知道。”

狄杰點(diǎn)頭，“但我不走。”

“不走？狄兄弟你別為一時的意氣之爭，而誤了自己，須知道，真男子，能屈能伸。”

“我知道，我不走，不是為了意氣之爭。”

“那是為了什么？”陳生疑惑道。

“只因為，我不樂意。”

狄杰說著沖二人拱拱手，轉(zhuǎn)身就要走。

“狄兄弟！”

頓了頓，陳生問道：“恕我冒昧問一句，難道你打算去找楊正的麻煩？”

狄杰轉(zhuǎn)過頭顱，咧嘴一笑：“我練箭的時候，師父第一句話就是跟我說，人可以回頭，但箭一射出，便沒有回頭的余地。”

陳生聽到這話，終于沉默，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終于朝狄杰拱手。

“那，我就祝狄兄弟馬到功成。”

“多謝！”

狄杰推門走下樓，這時候街面上滿是行色匆匆的人，像極了暴雨將要降下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