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流水有情(二合一章節)
- 執掌大明:從解元開始
- 彩照斜陽
- 4366字
- 2024-01-21 23:58:31
雪花紛飛,馬車駛過銀裝素裹的密林,馬蹄踏雪而過,發出一陣陣深沉而又富有節奏的“敦敦”聲響,與之交響的是那北風席卷雪花穿過林梢時低吼的“呼呼”聲。
馬寧珂抱膝坐在駕駛著馬車的樓明身后,輕輕地但又不失堅定地說道:
“因為我...喜歡你啊。”
此言一出,整個天地仿佛瞬間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這份純潔的情感在漫天飄舞的雪花和靜默無語的密林間回蕩。
馬寧珂說完這句話,她不敢再看樓明,而是把頭埋入了自己的膝蓋之間,輕輕誦唱起了司馬相如的那首《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誦唱完畢之后,馬寧珂嗓音微顫地說道:“樓公子,剛剛是我...騙了你,這才是我在此偶遇你的真正緣由。”
《鳳求凰》乃司馬相如為了追求卓文君所作的傳世名賦,在卓王孫家宴上,司馬相如彈奏并歌唱此賦,使得在簾后傾聽的卓文君怦然心動,兩人隨后相見之下一見鐘情,進而決定私奔共赴天涯。
此刻,馬寧珂借古喻今,借用司馬相如的這一典故,其意雖未直言,卻已不言而喻。
馬寧珂將她的臉頰緊緊貼著自己的膝蓋,等著樓明做出回應,仿佛在等待著決定她命運的關鍵審判——
盡管她的言辭或許足夠婉轉動人,然而私奔的本質終究是挑戰世俗禮教,上對養育自己的雙親不孝,下有悖于婦道貞節,這樣的行為在這個時代的任何人眼中無疑都會被視為大逆不道之舉。
樓明此刻的內心也被馬寧珂這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攪動得如波瀾起伏,思緒紛飛。
事實上他和馬寧珂之間僅有的三次交集,但卻如同三段交織的情感篇章——
第一次見面是馬寧珂給他回字,結果寫了一首向他表露心意的半闕詞,那時候,他和馬寧珂素未謀面過,為了不耽誤人家姑娘所以回了半闕詞婉拒了她的心意。
第二次會面是馬家兩位公子進學回家那天,馬文瑞在大堂之上當眾替馬寧珂向他提親,當當時馬寧珂也在場,而樓明本已準備明確拒絕這門親事。結果被王以祿派來的范崇等人攪黃了,后面又發生了馬祥寧構陷他的事,所以提親的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第三次相逢,便是此刻此景。
面對眼前這位再次向他傾訴衷腸的姑娘,就如同飛蛾撲火般。
這讓他此時不由得想起了《大話西游》中的經典臺詞: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面前,可是我沒有去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后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說三個字,我愛你。”
眼前的馬寧珂,宛如一朵清雅的蓮花,盡管他曾在心中筑起堤防,但此刻,這個姑娘,終究還是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滴眼淚。
但樓明是足夠理智的,他又想起了宮崎駿電影中的那句經典臺詞:
“愛,不是尋找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學會用完美的眼光,欣賞那個并不完美的人。因為愛你,只要你一個肯定,我就足夠勇敢。”
馬寧珂為何對他情根深種?
或許,在她的眼中,她所構想的是一個理想的樓明的形象,而樓明深知自己并非無瑕之人,甚至有可能會與她心目中那個“完美的樓明”相差甚遠。
因此無論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馬寧珂,所以樓明不愿輕率作出決定。
所以,他在心中默默醞釀著最真摯且恰當的回應,希望能在尊重彼此的基礎上,給這段感情一個最好的答案。
但似乎是他沉默的時間久了些,馬寧珂的身體逐漸被不安與恐懼所侵襲,顫抖中仿佛能聽到自己構筑的世界在無聲中瓦解的聲音——
難道他終究無法接受自己這離經叛道、違反綱常的舉動嗎?
意識到自己的告白可能讓樓明陷入了兩難境地,馬寧珂不愿意再加重他的負擔——
在她的理解中,樓明此刻的沉默或許是因為對她的付出心存愧疚,以至于拒絕的話語難以啟齒。
于是,馬寧珂咬緊牙關,竭力抵御著內心深處翻涌而出的灰色浪潮,她的臉頰仍舊緊貼著自己的膝蓋,率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靜默:“樓公子,剛才我所說的都是戲言......”
不,”未曾料到,樓明卻在此時突然插話打斷了她:“姑娘,請先聽我說。”
說著,樓明微微偏過頭來,努力用眼睛的余光注視著身后的少女,語氣溫和地問道:
“姑娘,我想問你,在你心中,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這下馬寧珂身體的輕顫停住了,她抬起頭來,有些驚愕地看著樓明,似乎有些不理解樓明問這個問題的意思。
然而,緊接著,一抹紅暈悄然爬上她臉頰,伴隨著微妙的驕傲,她輕聲回應道:
“嗯,樓公子嘛,我聽聞鄉試總裁鄒公有言:‘公子才學、品行皆為上品’,布政使衙門的張藩臺也有言:‘公子有管鮑、武侯之才,未來必將是我大明棟梁之才’,公子身為一省文魁,一面心里懷著萬千黎黍,而一邊又能寫出那樣情感細膩的詩,堪稱天上謫仙下凡,風華絕代啊...”
話至此時,馬寧珂突然似有所悟,她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然后有些自慚形穢地低聲道:“公子的意思,我知道了,是我配不上...”
“不,”樓明再次適時開口打斷了馬寧珂的話:“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沒有什么配上配不上的,我只是想說,我遠遠沒有你想的那樣完美——”
他稍作停頓,接著解釋道:“比如剛才你低誦的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見’的詩,其實并非是我所作的,事實上,我從未有過心儀的女子,又怎能寫出這樣一首深情之作呢?”
這下子可是一把推翻了馬寧珂一直以來的認知,但馬寧珂對此顯然并不關心,反而帶著幾分激動、釋然與好奇追問道:
“公子,您是說,真的從未有過令您傾心的女子嗎?”
樓明輕輕搖了搖頭,算是對馬寧珂這個追問的回應。
然后他接著苦笑道:“十八歲的一省文魁,都以為我金殿傳臚是遲早的事,姑娘恐怕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說著,樓明也不待馬寧珂回應,繼續說道:“其實我遠遠不像你想的那樣才高八斗,跟姑娘你說句心里話,對于明年春闈,我心里實在沒有半點把握。”
“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和姑娘不過數面之交,姑娘可能并不了解我,所以希望姑娘能夠冷靜考慮一下...”
這下,馬寧珂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樓明說的這么一番話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因此,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然而,樓明的下一句話卻讓她的心湖如同初春冰雪消融后的溪流,瞬間涌動起來。
她的眸子里突然閃爍起了激動與驚喜交織的光芒,仿佛是盛滿了整個星空。
卻聽見樓明一甩馬鞭,然后以一種從容而又堅定的口吻緩緩說道:“我懇請姑娘,冷靜考慮一下,在明年春闈之后再做決定,倘若那時你的心意依舊不變,那么...屆時我愿意娶你為妻。”
此時一陣裹挾著飛雪的寒風吹拂過馬寧珂的臉頰,然而她卻感到這股寒風猶如春風般溫柔宜人。
馬寧珂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喜悅之中,即使周圍環境依然寒冷,但她的心已被樓明的話語點燃,融化了所有的冰雪,只留下滿心歡喜與甜蜜。
以至于樓明緊接其后補充的那句:“如果屆時姑娘的心意有所改變,我將衷心祝愿你幸福,然后我會視你為親妹妹。”竟直接在她心頭激蕩的情緒洪流中被淹沒,未能激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說話間,樓明駕駛著馬車已經從另一個地方駛出了密林,駛入了西安城郊廣袤無垠的雪原。
按照樓明的原本的想法,此時應當徑直朝大興善寺而去,大肆宣揚,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把鍋推到那個“姓柳”的土匪同伙身上去。
然而,這樣的決策是之前基于對王世興的后手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作出的,因大興善寺與密林毗鄰,成為當時幾乎是唯一的選擇。
但現在,情況已然發生了變化——
一方面,為了躲避那名“柳姓”土匪的同伙,樓明在林中輾轉曲折,致使現在前往大興善寺的距離并不比直接進城更近。
另一方面,馬車已經安然駛出密林,眼前視野開闊,遠處西安古城巍峨壯觀的城墻赫然在目,危機已然解除。
所以他現在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繞道大興善寺。
于是,在這一念之間,他果斷地調整了馬車的方向,徑直朝西安城那高聳入云的城門樓疾馳而去。
樓明現在決定直接面見張元洲,將事情始末詳盡告之,以便讓其預先做好應對準備。
在他看來,此刻的張元洲是絕對值得信賴之人!
不僅僅是張元洲交給他那一摞案卷,更是因為張元洲派遣到他身邊的人手忠誠如死士,他們不惜生命為樓明保駕護航,這明顯是張元洲對他的保護之意遠勝監視之意。
若非張元洲的看重和庇護,樓明恐怕早已身陷囹圄,命懸一線。
如此種種跡象表明,張元洲確實是對樓明寄予厚望。
而且,在事件尚未完全爆發前找上張元洲,不僅能讓對方有充足的時間做足準備,也能體現出樓明對張元洲的信任與尊重。
畢竟,這起事件與張元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的那十幾個手下此刻可還是躺在密林之中!
在這關鍵時刻,及時告知張元洲實情,無疑是明智且必要的決策。
畢竟,此事牽涉重大,單憑樓明一人之力肯定是兜不住的。
只有借助張元洲的力量,才能讓自己擺脫困境,將自己從這場風暴中摘出來!
畢竟現在不比之前馬祥寧構陷自己的時候了——現在王世興是真死了!
王以祿為了他這個兒子煞費苦心,殫精竭慮,眼看金蟬脫殼之計將成,結果王世興轉眼之間就死無全尸!
盡管王以祿表面上無法承認那具無頭尸體就是王世興,但他必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
包括樓明,包括張元洲!所以某種程度而言,樓明和張元洲現在是一條船上的。
因此必須先發制人,搶占先機!
而且——
樓明側眼望去,馬寧珂正安靜地坐在他的身后。
此時的她嘴角微微上揚,眼睛彎成了兩道新月,臉頰上自然而然地綻放出兩個小酒窩,這是從心底溢出的甜蜜。
這種笑,讓任何人看了不禁感覺要甜到心里去了。
這是樓明第一次看見馬寧珂的笑容,因此也不由得看的滯了一滯。
頓了頓,樓明輕聲開口詢問道:“馬姑娘,你此次...私自外出,有多少人知道?”
這一問,一下子將馬寧珂從甜美夢幻的思緒中喚醒。
她臉上的笑容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顯而易見的憂慮:
“原本今日是與我兄長一同前往大興善寺上香的,我是在買發簪時趁機脫的身。算到現在,大概已有兩個時辰了,我兄長肯定已經察覺我私自跑了。除此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人知曉此事。”
聽聞此言,樓明心中稍感寬慰,輕聲道:“如此倒還好些。”
略作停頓,他接著安排道:“待會兒快接近城門時,你務必躲進馬車之內,以免被他人瞧見。進城之后,我會找個偏僻的地方讓你下車,你再去找你大哥,繼續完成上香之事——記住,盡量走人群密集的大路,以掩人耳目。然后就當今天的一切未曾發生,相信你兄長會幫你掩飾過去。”
馬寧珂面露緊張之色,目光懇切地望著樓明:“樓公子……”
樓明堅定地搖頭回應:“我之前對你的承諾依然不變!——我若真要娶你,定會光明正大地迎娶過門,絕不會讓你委曲求全!”
再度遲疑了一下,他又加重語氣補充道:“而且,你要明白,王世興已死于我手,王以祿絕不會輕易放過我。如今我和他已經勢成水火,無法調和!此事關乎生死,我不能連累于你!”
馬寧珂深明事理,對此表示理解并點頭同意了樓明的安排。
然而,她還是帶著明顯的擔憂說出了心中的苦楚:“我爹爹即將把我嫁給他人,今日上香正是為了選定婚期,所以我才……”
樓明沉思片刻,給出了他的對策:“你設法拖延婚期,回去后便裝病臥床!等我這邊的事情解決,你的事交給我來想辦法。萬一我未能幸免于王以祿之手,你就……忘了我吧!”
“嗯。”馬寧珂點點頭應了一聲,但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和樓明同生共死:若樓明身死,她絕不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