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中總是存在著諸多不順，因此人們開始憧憬那帶著些許虛幻色彩的網絡世界，將它當做心安的港灣。

如果能在一瞬間摧毀這個精心編織的美好，那想必會很有趣。于念羽就是這么做的，就像一個老人無聊時會開的玩笑。

其實他根本不用刻意做什么，青春期的人就喜歡胡思亂想，他只要出現在鏡頭面前就夠他們腦補出一整個故事。因人而異，從一加到十八加不止。

于念羽踩著不太合腳的拖鞋打開那扇虛掩的門，輕輕走進房間內。

毫不夸張地說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走進少女的閨房，空氣中仿佛能聞到淡淡的清香。

女兒的房間是他的禁區，從未踏足過。

粉色窗簾半掩著窗戶，房間內的光芒近乎都來自頭頂華麗的燈具。一張精美的小床擺放在角落，上面鋪著小熊圖案的床單，各色玩偶靜靜坐在床頭疊好的被子上。

床邊是她的學習桌，上面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筆筒和幾本常用的書籍。一臺正在直播的電腦矗立在上，周圍有兩個小小的綠色仙人球。

要說整個房間內最不協調的就是那把紅色條紋的電競椅了，完全不符合小丫頭的氣質。

難不成他家兮兮還是個電競少女，是有這個可能的，搞不好還是深藏不露的電競大神。

于念羽沒有動其它東西，慢慢坐在電競椅上，轉了一圈。

符合人體工學的設計加之高檔的用料，做起來非常舒服，完全不遜色于電競椅，不知比網吧的強了多少倍。

他看向在學習桌上整齊擺放的書籍，拿出那里僅有的一本小說，輕輕翻閱起來。

作為一條合格的咸魚，前世所遺存舊物，他這一天都不會想著碰同學習有關的事。

于念羽的每個動作都很平常，他也有刻意忽視電腦，不緊不慢做著自己的事。

即便如此，直播間的彈幕也已經炸了鍋，被瘋狂刷屏。

“這就是兮兮的男友，馬馬虎虎吧，也就比我帥那么一點，勉強認可他吧。”

“我不服！憑什么這種只有一張臉還算能看的人可以成為兮兮的男友？憑什么！”

“兄弟，沒錯說你呢，看過來看過來。你叫什么名字，家有幾人……”

“……”

“感覺和兮兮很般配有沒有？”

“這對CP我磕定了。”

“……”

男粉絲與女粉絲的彈幕盡乎不同，而于念羽不需要看也能想到大概都有什么。他也是粉過沈識惜的，這種類似的浮想也曾聯翩過。

沈識惜搬著兩個圓凳，上面擺放著一個水果盤從門外搖晃著走進來。

“哥哥，幫把手。”

于念羽放下書籍，接住正好滾出盤子的蘋果，順手拿起果盤，同時大口啃起那個蘋果。

“為什么不分兩次？兩個凳子加個果盤不沉，可是不好拿啊。”

于念羽撞走電競椅，沈識惜放上圓凳，兄妹二人一起坐在學習桌前。

“放假了？”

“沒，過兩天考試。”

沈識惜拿起一粒葡萄送進嘴中，然后露出痛苦的表情，吐了吐舌頭。

“那么酸？”

“嗯。”小丫頭瘋狂點頭。

于念羽好奇地拿起一粒送到嘴中，仔細品嘗。

“不酸啊，是你吃的粒有問題吧。”

沈識惜覺得有點道理，將葡萄串翻過來在另一邊拿起一粒送進嘴中。

“好酸。”她差點本能地吐出來，只能用手捂著才能勉強咽下。

于念羽噗嗤一聲笑出來。

沈識惜這才發覺自己上當，兇著說：“你騙我？”

“沒有。”

“那你為什么笑？”沈識惜嬌俏的小臉開始逼近，奶兇奶兇的。

“我昨晚雙一反了對面的紅buff，天胡開局？”

“真的？”

“真的。”

“一晚上都成功了？”

“當然，我萬場絕活，再世劍仙，百分百成功。”

沈識惜顯然不信，一直與于念羽對視著。

這種狀態連一會都沒能維持，二人雙雙吐了舌頭。

“好酸。”

這一幕在廣大網友看來無異于暴擊，就像某部番劇突破次元壁照進現實一樣。直播間的人數也再創新高，從八千多暴漲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加的程度。

“這是啥啊，店員明明說保甜的啊？剩下的不用吃了，我回去時必須和他們說道說道。”

“噗——”

于念羽不解地看向沈識惜，剛剛還兇兇的，此刻怎就笑得燦爛如花？

“抱歉，自從哥哥走后還以為再也不會有這樣鬧我玩笑的人了。謝謝，真的謝謝。”沈識惜鄭重鞠了一躬，然后身子一顫，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說過去世哥哥的事，也忘記謝謝那天他留在病房中的琴弦。

于念羽聽得很認真，過程中一言不發，扮演著樹洞的角色。

沈識惜講完之后就默默垂下頭，雙手緊抓裙角，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道：“你要是怪我隱瞞就訓斥我吧，罵我也行，但是請別丟下我。”

于念羽看著小丫頭這副犯了錯求罰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不說話，拿起那個啃了幾口的蘋果放入嘴中，以最小聲的程度咀嚼，就像過去在課堂上偷吃時一樣。

就像在課堂上偷吃一樣，每次都被發現，此刻房間內寂靜無聲，耳聰目明的小丫頭想注意不到都難。

沈識惜每微微抬起些頭，于念羽就吃得大聲一些，直到二人對視上。

于念羽邃眸含柔，沈識惜明眸含水，一高一低映著各自的身影。

“你不責怪我？”沈識惜弱弱地問。

“我哪舍得。”于念羽答的爽快，這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事。

“那你也不會離開我？”沈識惜抿著嘴，抓緊裙角的雙手開始上下揉搓，顯得依然緊張，畢竟這才是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問題。

被當做某人替代品什么的，任誰都會不高興的吧。

“老實說，我很羨慕你那個哥哥，有你這么可愛的妹妹。我們才認識幾個月啊，太晚了。”

沈識惜聽了眼中多了幾分光芒，嘴角已經有上咧的趨勢。

“真好懂啊，為什么宋柒玥就要那么難懂呢？”于念羽在內心發問。

“所以當得知他已經去世了時我很慶幸，你接下來的時間就都屬于我了，我將成為你……”

聽到于念羽這么議論自己的親哥，沈識惜的兩頰微微鼓起。

于念羽見此滿意地笑了，停止正在說的話，轉而問：“生氣了？”

“嗯，生氣了！”

“啊，不妙不妙。看來得哄哄她了，若是放任她這么可愛的女孩生氣而不管的話我會失眠的。可是很難辦啊，我該怎么哄呢，沒有經驗啊。只能對她好了，在她原諒之前。”

于念羽將這段話演繹成“不小心說出內心獨白”的樣子。

沈識惜有些呆地眨眨眼睛，漸漸瞇了起來，“那就一輩子都不原諒你好了。”

“那就沒辦法了，以后只能多多指教了，至于稱呼你自便吧。”

話以至，約定便成。

“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