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音樂不通，不是沒有才能。

那沙啞卻清晰的嗓音剛剛響起，哪怕聲音低沉，卻仿佛在一瞬間緊緊捏住了觀眾的心臟，一時間眼中耳中只剩下仿佛在發光的鋼琴前一直被認為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別堆砌懷念——”

又是原創？

路昱只開口一句姜綰就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深愛了多年，又何必毀了經典。”

“都已成年不拖不欠……”

此時的路昱并沒有在意周圍。

他比所有人都先沉浸在這首歌曲里。

雖然他很用心的在唱，但他的眼前好像是出現了曾經的孫妍。

那時的她穿著白裙，臉上是熟悉的笑容，那份青春是獨屬于他的美好……

“像謝幕的演員，眼看著燈光熄滅。”

他知道，一切的不甘還是因為這是他的初戀，曾經真正想要過一輩子的人。

“來不及再轟轟烈烈，就保留告別的尊嚴。”

“我愛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結尾……”

路昱聲音很清澈，雖只有鋼琴伴奏，但也將他聲音中隱藏的情緒更加突出。

他臨時選的歌名字叫做《體面》，在韓毅的記憶中本來是作為電影插曲的，但因為太過催淚，發布后即在練習生的世界獲得年度十大金曲獎。

不過與其說這首歌好聽，不如說它容易引起人的共鳴，《體面》的歌詞簡單直白，比起別的歌缺少了文筆的潤色，但某種意義上它卻是那種能直擊心靈的歌曲。

這首歌是傷感中帶著灑脫，是寫的失戀者對逝去感情的傷感遺憾和不得已放手的心情。

而路昱之所以選這首歌，不是因為要告訴孫妍些什么。

甚至他不是在向現在的孫妍唱，而是對心中無數次充滿幻想期望未來的那段感情。

鋼琴聲再停，但在短短瞬間又仿佛如同情緒一般爆發上升。

“分手應該體面，誰都不要說抱歉——何來虧欠，我敢給就敢心碎。”

“鏡頭前面是從前的我們，在喝彩，流著淚聲嘶力竭。”

相見不如懷念，見面前不甘，見面后卻在可惜。

剛才的感情鋪墊，一下好像井噴全部爆發出來。

有句話說的很對。

——有的人釋懷，有的人在風中愛了又愛。

路昱感覺很可惜，兩年的時間，本來足夠淡忘，可她偏偏要重新讓他對曾經那段感情失望。

路昱沒有用怎么高的音，這段小高潮傷感的情緒卻好像如潮水般氣勢洶洶涌來。

那是分手卻說不出再見的心碎，是受到無數次折磨后癡心者的哀悼。

旁邊的幾人，此時已經沉浸在音樂中，聽到這一段，也忍不住感受到路昱的情緒。

周圍的人之前也已經知道了他和孫妍的關系，看出了路昱的失態，可他們根本不能感同身受。

不過分手，不過前男女友罷了。

直到現在——

音樂這種東西真的很神奇，比簡單的語言動作更能觸動人的心。

四面楚歌，一曲漢軍奏的楚地山歌都可以讓戰無不勝的項羽軍全面潰敗。

思鄉曲竟然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霸王豪情都只堪潦草離場。

路昱此時用音樂來表達他的感情，簡直神之操作。

許晴如一動不動，反應過來立刻拿出手機拍攝起來。

趙奕嚴禮卓呆若木雞，好像是發現一直以來當小綿羊對待的小家伙皮下竟然是頭兇猛的霸王龍一樣。

宋瑤站在原地，此時認真聽著，感覺路昱這首歌真的異常感人。

“真是傻。”宮野咲良低聲說了一句。

她忽的理解了路昱的感情。

到底是怎樣的意難平才能讓他寫出這首歌來表達。

張如乾早已經麻木，他深呼吸，感覺遭受到了挑戰。

“……分手應該體面，誰都不要說抱歉，何來虧欠，我敢給就敢心碎……”

在唱到第二回的時候，路昱的音調明顯高了一些，情緒變得決絕，就像是不得已放手和過去的自己和解一樣。

路昱的鋼琴技術已經不用提了，雖然到不了姜綰的程度，但專業級別還是有的。

“他唱歌跑調。”“不會樂器。”

剛才信誓旦旦的孫妍此時木化一般坐在椅子上，表情難言復雜。

路昱……

眼前用一首音樂打破了所有偏見的是她的黑歷史。

是她認為哪哪不如她，配不上她的前男友……

她所篤定的被強而有力的否認后，回憶便紛沓而至。

無數次的歡顏笑語讓這首歌勾動，這么久的記憶塵封好像變得松動。

那也是晚上，不會音樂的少年為了和她組隊卻還是強撐著上臺，她當時只顧彈黑白的鋼琴，臺下是朦朦朧朧的學校領導和成片的同學。

但她當時眼里好像只有那個站在她身前穿著校服的男生，他站著拿著麥克風，小心翼翼，還有數不清的緊張。

他的確是在唱著。

哪怕耳根紅到似乎滴血，哪怕嗓音顫抖，還是倔強的在昏暗的舞臺燈光下和她站在一起。

可雖然練了無數次，最后還是會跑調，中間也不清楚有沒有被她的鋼琴聲掩蓋。

那次撩撥心弦的不是他的歌聲，是他們熱烈碰撞的心……

只能說時間這種東西太可怕。

她這些年原來遺忘的只不過是兩人所有甜蜜的細節，而又把這些所虧空的位置填充了對俗世的野望和不平。

眼前的少年還是當年的少年，她卻已經變了模樣。

……孫妍此時坐立不安，焦灼的內心讓她好像身處在刀尖火海之上，可不甘不忿不愿還是讓她倔強的面對著一切。

她不會承認自己的錯！

——有時候對一個人最好的反擊，并不是怎么強有力，攻擊性很強的肢體動作和言辭。

路昱剛才如果辱罵呵斥，甚至攻擊孫妍，不僅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只會被人當做色厲內荏。

反而現在看似毫無威力的“軟言細語”卻像是最尖銳的武器，將在場每個人的防御都一一瓦解。

千般計策，攻心為上。

他用了一首告別的歌，沒有痛訴前女友，沒有責怪她拋棄自己，甚至沒有仇恨，沒有挽回。

只是用一首體面輕輕為兩個人的感情劃上了句號。

而這樣罕見的分手歌，在此時對人的震撼卻是那些不斷抨擊感情中另一方的歌不能比擬的。

你可以不念舊情的仇恨，攻擊，甚至侮辱我，但我不會這樣做。

因為曾經真正深愛的人是我。

這種態度給對方，給旁觀者的第一感覺毫無疑問的震撼。

人性的力量是偉大的，路昱彈著鋼琴，悄悄把局面挽了回來。

……

“最熟悉的街主角卻換了人演，我哭到哽咽心再痛就當破繭。”

“來不及再轟轟烈烈。”

“就保留告別的尊嚴。”

……

“別讓執念，毀掉了昨天。”

“我愛過你利落干脆，再見……不負遇見。”

路昱結尾算是做了最后的告別。

他好像對青春遇見開始，青春遇見結束不太滿意。

他要青春遇見開始，體面結束。

一曲完畢。

比之孫妍的要不同了很多。

一開始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夸贊。

都只是靜靜站在原地，一時邁不開腿。

“這首歌叫什么？”

許晴如強忍住被路昱勾起的情緒，開口問道。

旁邊的宋瑤哽咽。

張如乾聽到一半出去不知道去哪抽煙了。

嚴禮卓表情放空，仰著脖子好像在想某個難忘的前女友。

趙奕坐在一旁，原本不屑的眼神也已經有點呆滯。

路昱這首歌好不好聽在其次，畢竟每個人的喜好都不同，評價標準也不一樣。

你說它是余音繞梁高山流水，我也可以說他是嘔啞嘲哳不堪入耳。

但是如果深陷某段難忘的感情經歷，忽然聽到首歌。

——那么它肯定是能深深觸動你的。

“《體面》。”

路昱的話算是為這一段劇情劃上了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