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肖澈一走進教室，就看到門邊的小黑板上寫著一行字：

“祝肖澈&夏溪谷十六歲生日快樂！”

一旁還三兩筆涂了張蛋糕的簡筆畫——看來今天的值日生很有藝術細胞。

他走到座位上坐下，身側的夏溪谷把視線從小黑板上收回來，扭頭看向他。

兩人同時開口想要說話，看到對方張開的嘴后又收回詞句，因此只發出“呃啊”狀意味不明的聲音。

肖澈忍不住笑出了聲，結果反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連連咳嗽起來。

他感覺到一只手輕輕在后背上拍了拍，止住咳聲直起身來時，便瞧見夏溪谷五指伸直的右掌將收未收地懸在半空。

她似乎也訝異于自己先前大膽的舉動，雙唇囁嚅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

“你好點了嗎肖澈同學……嗯，我只是想幫你順順氣，絕對沒有想非禮你的意思。”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臉蛋也微微漲紅，上面寫滿了她在言語里拼命想要掩飾的不軌意圖。

肖澈屬實沒想到，他一個糙漢子，居然也有被黃花大閨女說“想非禮你”的一天……

——是不是搞反了角色啊？絕對是吧！

“對對，我明白的夏同學，”他忙不迭地點頭，說，“那個，你也稍微順順氣吧——你瞅你臉都憋紅了，不知道的以為我在欺負你呢。”

聽了這話，夏溪谷面頰上的紅云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更加鮮艷，如同火燒云一般。

“可能是因為有點熱吧……”她低下頭，無意識地摩挲著拇指的指肚。

肖澈雖然覺得她害羞的樣子很迷人，但也沒有故意讓她難堪的惡趣味；忽地他想起之前的話還沒有說完，于是便轉移了話題。

“對了夏同學，剛才你不是有話沒說嗎？你先說吧。”

“……還是肖澈同學先說吧。”夏溪谷不易察覺地哆嗦了一下，推脫道。

意識到自己再推回去就會變成一場“你先來”和“不不你先來”的無線拉鋸戰，肖澈苦笑著建議說：

“那不如我倒數三下，我們就一起說吧。夏同學準備好的話，我們就開始？”

夏溪谷把雙手貼在尚有些發燙的雙頰上，用力點了點頭。

肖澈豎起三根手指放到兩人中間，拖著調子開始倒數：

“三——”其實他們都清楚對方想說什么。

“二——”夏溪谷眨動眼睛的頻率加快了。

“一——”面前人的紅唇輕啟，露出一點整潔的牙齒。

“肖澈同學，生日快樂！”/“夏同學生日快樂！”

兩個人同時給出了生日祝福，又本能地接著說了句：

“謝謝。”“謝謝啦！”

看見彼此幾乎別無二致的反應，肖澈和夏溪谷不由得相視一笑。

“那么，在開始早自習前，”班主任走進大門登上講臺，肖澈爭分奪秒地說道，“最后再祝我們度過一個難忘的十六歲生日吧！”

夏溪谷只是笑著點點頭，腮幫子上浮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舉起一只手調整好角度，使得手指剛好能遮住“十六歲生日”幾個字，只余下“祝肖澈&夏溪谷……快樂”。

為什么呢，看到他們的名字被連在一起她就臉紅心跳，雀躍得不能自已。“&”這個符號在她看來就像是絲帶——一條命運的絲帶，把命中注定的兩人牢牢聯結。

從前跟隨父親參加親戚的婚禮時（其實他很不愿意出席這種場合，只會在極難推脫的時候才會去），在宴會廳門口大大的告示牌上，新郎和新娘的名字也總會被一個“&”奇妙地相系。

十年以后，那塊牌子上會不會也有她和肖澈同學手挽著手的合影，底下寫著“祝肖澈&夏溪谷新婚快樂”？

光是這么想想，夏溪谷就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往外噴熱氣，整個人宛若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下一秒肖澈同學輕輕捅了捅她的胳膊，她才意識到自己該站起來領讀課文了。

連忙慌慌張張地拿起桌子上的語文課本，好在肖澈同學事先幫她翻好了頁，使得大腦短路的她不至于連讀哪一篇文章都忘記。

她頗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得到他無聲的回應。

好了，把所有雜念都摒棄，準備迎接一個最美好的生日吧。和肖澈同學一起。

夏溪谷這么想著，又恢復了一貫的氣場，徐徐開口道：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

肖澈明顯感覺到，夏溪谷今天的狀態不同于以往——一言以蔽之就是有些心不在焉。

收作業的時候少收了一排，上數學課的時候拿出了物理課本，好幾次喊“起立”的時候都慢了一拍……

最明顯的是，她以旁人不易察覺、但他能一眼看出的幅度在位子上扭來扭去，仿佛屁股下面有無數根釘子在扎。

課間連橫來找肖澈玩的時候，也發現了夏溪谷的不對勁。

他狐疑地盯著她扭動的身軀，想了半天只擠出來一句：

“夏溪谷，你……需要喝點熱水嗎？可以讓肖澈去幫你接。”

肖澈一瞅見他略微躲閃的眼神，就猜到這貨絕對懷疑夏溪谷來生理期了……

“剛才我們去接過了。”他說。

“沒、沒事，”夏溪谷拼盡全力把身體挺直，“而且肖澈同學確實幫我接過了。”

連橫將信將疑地點點頭，腦袋一昂，又眉飛色舞地自夸起來：

“天，我等了半天，也沒見你們中的一個人來感謝我。明明我左看右看，都覺得我寫的祝福語實在是棒極了——”

“等等，你說那個是你寫的？”肖澈瞥了一眼小黑板上的字，震驚道，“連橫你今天值日？”

連橫發出一聲受傷的大叫。“靠，虧我早早就來給你們準備，還又是自我懷疑又是自我感動的，敢情你倆根本就不知道啊！”

他轉向夏溪谷，她不好意思直言自己不知道，只好緊張地眨了眨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心想對方確實也是用了心的，自知理虧的肖澈趕緊道歉，“這個，實在是，嗯，沒看出是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