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些堵車，我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抵達。

看著有些熟悉且陌生的大房子，我神情有點恍然。

見我這副模樣，王叔輕笑：“有好幾年沒來了吧？”

“…嗯。”我愣了一下。

是啊，好多年沒來了。

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在小學4年紀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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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方面還行嗎？”這是我舅，他身形略顯富態，和我說話時臉上總掛著和煦的笑，但那笑意從不帶進對下人們說話的眼神里…至少我看他和除了王叔以外的人說話從來沒那么和善過。

“你看看你那么瘦，多吃點！”這位一直瘋狂往我碗里夾菜的是我舅媽，她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家庭主婦，穿著簡樸，絲毫不像一位富家太太，“是不是在學校沒好好吃飯啊？總感覺你變得比以前更瘦了！”

“你們兩個一直問，要小峰哥哥怎么回答啊！”小琪鼓起小嘴，笑罵道。

“哈哈哈哈沒想到這么久沒見了你們兩個的感情還是一樣很好呢！”舅舅笑得很開心，看起來絲毫不意外，而舅媽也是掩嘴輕笑。

我沒回話，只是嘗試從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見我這樣，從剛剛起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的舅舅突然間臉色一沉，“不會笑的話就別笑了吧，在我們這里不需要這樣…”看起來有些內疚。

剛剛還在嬉笑的小琪和舅媽也突然間臉色一沉。

“怎么還說這種話呢？吃飯吃飯！”舅媽這么說著又往我碗里夾了些菜。

“……”我不曉得該怎么回話，只能點頭表示我理解了。

笑嗎？我臉上到底有多久沒出現過這種表情了了？如果只是嘴角上揚的話，我應該還是有做到的吧？

“我吃飽了。”小琪起身離開飯桌，身后的傭人很快便上前將飯碗給收拾干凈，哪怕碗里的東西還沒吃完。

“吃飽了之后想要跟王叔練練也行，讓他陪你。”舅媽這么道，只不過臉上的笑容有點尷尬。

“不用麻煩了，我待會兒自己練習就好。”我婉拒了，“我吃飽了。”

“……”舅舅沉默，“待會兒去看看小琪。”

“我知道了。”說罷，我起身離席。

在離開飯廳前，我用余光瞄了一眼舅舅舅媽。舅舅脫下眼鏡，輕輕仰頭，雙手交疊在眼睛上，仿佛在思索什么深沉的事，片刻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而舅媽則是在拍背，似乎是在安慰他。

“唉…”見兩人這副模樣，我也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三年前的事，真的怨不了任何人，這單純只是個意外。

在詢問幾位傭人后，得知了小琪此刻正在后花園里一個人蕩秋千，我隨即朝著花園走去。走近時，我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幾位傭人和園丁退下，讓我和她有些獨處的時間。傭人們會意地退出了，我的腳步放輕，走向那座被綠樹掩映的小秋千架。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仿佛在這個寧靜的角落，時間也變得緩慢。

我走進后花園時，夕陽透過枝葉灑在地面，斑駁的光影隨著微風輕輕搖曳。小琪的背影在秋千上晃動，身影顯得異常孤獨。她的動作并不急切，秋千擺動的幅度不大，卻又足夠讓人感受到，她此刻心情很不好。

我站在她不遠處，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你知道的，我不擅長安慰人。”

小琪的動作一頓，秋千停了下來。她并沒有回頭，和之前的開朗不同，語氣很是冷淡：“你不用說，沒關系。”此刻的她，和之前展現出來的完全不同，現在的她，更像是我，冷淡的我，翻版的我，仿佛對一切都已經麻木，連情緒的波動都不再輕易顯現。

我走近了些，站在她的旁邊，盯著她那雙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睛。她依然沒有看我，目光只是在遠方游離著。我知道，從那天開始，她的內心早就變得跟我一樣冷漠，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她外表隱藏的比我更好，或者說，更像是個12歲小女孩。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提起那件事…”我臉上依舊沒任何表情，在我看來，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哪怕現在的我因為那件事情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小琪的肩膀微微一顫，但她依舊不看我，依然保持著那種近乎冷漠的姿態。她低聲道：“你的想法是，我們活下來了，那些已經過去了，沒什么好說的，對吧？”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

我默默地站在她旁邊，微風拂過我們的發梢，靜默的氣氛彌漫開來。我知道，像她這樣的狀態，是時間無法治愈的創傷。

而且，她說的沒錯，我確實就是這么認為的。我現在，幾乎全然喪失了被稱為共情的情感。

“大家都在說，我應該不難過，應該堅強一點，但我真的不想……不想再聽到那些可怕的事。”她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哽咽，像是壓抑了太久的情感終于在這一刻裂開。“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也許我……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過去，不想再有那些讓人害怕的回憶…”

我沒有急著回應，只是靜靜地站在她旁邊，低頭看著她的背影。這個曾經活潑、愛笑的小女孩，已經不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眼前的她像是變得越來越像是個演員，臉上的表情只像是為了演給別人看而特地呈現出來的樣子，絲毫沒有蘊藏著任何真情實意。

“我們兩個現在…很奇怪嗎？”小琪抬起頭看著我，此刻的她淚眼婆娑，我現在沒辦法分辨這是臨場做戲還是真情流露。

“是的，很奇怪。”我就這么平淡地回覆，目光從她身上轉移，看向遠處，“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們不需要強迫自己去改變什么，”我輕撫著小琪的頭，低聲道：“我們都需要時間，不必急著恢復，哪怕這個時間是一輩子。就算沒有笑容，也沒關系。你有你的節奏，我有我的，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我和你，何嘗又不是一樣的可憐人呢？

小琪的眼神微微閃爍，最終她低下頭，沉默地輕輕擺動秋千，而后輕笑出來，“你騙人，明明說好不會安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