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間看她的眉眼，其實她的模樣并沒有太大變化，還是有小時候的影子的。

可他竟然沒有認出來。

就像他之前完全沒有看出來她是個女孩子。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她是個女孩子。

并不是她裝扮得有多像個男人。

至少他此時怎么看她，怎么都覺得她是女孩子。

是她太過優越的容貌模糊了性別。

如此精致靈秀的少年，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幾乎沒有任何破綻。

“殿下你眼珠子快粘在我臉上了。”謝姜抬眼瞅著他，都這樣了還不承認自己中邪了？

不是被山中的精怪攝魂了，就是那普玄和尚說了什么。

沉禪有點替他家殿下尷尬了，殿下看著謝侯那眼神……

過于火熱了哈。

夏容與面不改色道：“突然發現謝侯，是個幽默有趣之人。”

謝姜道：“我也沒想到殿下竟然是這種人。”

夏容與面色笑容微頓，“謝侯覺得我是哪種人？”

“汪汪，汪汪汪……”

說話間狗子從外面跑進來，高興地圍著謝姜和夏容與轉圈圈，最后停在謝姜腳邊蹭她腿。

“你一大清早跑哪兒玩去了？寺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嗎？”謝姜頓時沒空搭理夏容與了，彎下腰捧起狗子的胖臉搓了搓。

狗子在謝姜手下格外乖順，任憑謝姜對它捏扁搓圓。

沉禪欲言又止，想讓謝侯輕點，哪能這么粗魯……

可是殿下卻好像根本沒瞧見似的，任憑謝侯辣手摧殘始終無動于衷，那雙笑意快要溢出來的狐貍眼中，似乎還蘊藏著罕見的溫柔和縱容。

殿下無聲縱容的態度，好像在說只要謝侯玩得高興了，小祖宗的死活不要緊。

這還是他家殿下嗎？從前多寵小祖宗啊！

沉禪恍惚了。

覺得他家殿下不對勁。

很不對勁。

謝姜要帶狗子去玩，與夏容與說了一聲拔腿就要跑，卻被夏容與叫住了。

謝姜以為是他不放心，隧保證道：“殿下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寶的。”

夏容與眼里早已沒有狗子，只是好笑的看著她道：“方才的問題謝侯還沒回答。”

謝姜想起方才的話題，瞅了夏容與兩眼，差點憋不住笑，“殿下確定想知道答案？”

夏容與直覺，謝姜的答案肯定不是什么好聽的，他就是想聽。

謝姜蹲下去捧住狗子的腦袋，讓它在她手下顯得有些傻乎乎的臉，對準了夏容與看過來的視線。

狗子望著自家主人，“嗷嗚嗚……”

夏容與不解，“嗯？”

謝姜晃了晃狗頭，“殿下瞧見了么？”

夏容與：“謝侯的意思是？”

夏容與看著一臉蠢相，連掙扎都不曾的小寶。

小寶是不是也知道，她是他心中的牽掛？

“本來想拿面鏡子給殿下照照，不過既然小寶回來，就用不著那么麻煩，殿下看看它就等于照鏡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姜說完繃不住大笑了起來，帶著小寶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沉禪瞪著眼珠子，“謝侯什么意思？”

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夏容與道：“她說我跟小寶一樣，像只傻狗。”

沉禪倒吸一口涼氣，謝侯怎么能這么說！

但沉禪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殿下今日盯著謝侯挪不動眼，臉上的笑容直到現在都沒斷，都不像往日他所熟悉的殿下了。

夏容與聽著漸漸遠去的笑聲，心底最柔軟的一處仿佛被觸及，胸口竟涌起許許多多的酸澀。

沉禪本想請示殿下，他要不要跟過去盯著點，省得謝侯沒輕沒重。

卻瞧見殿下望著院門的方向，眼睛紅紅泛著一層粼粼水光。

沉禪震驚不已。

謝姜帶著狗子漫山遍野撒歡，路過茶園看到有僧人在采摘秋茶，便好奇的跑進去玩了一會兒。

有樣學樣采了幾把茶葉，塞到僧人的竹筐里，一人一狗便耐不住性子，跑去了隔壁珈藍寺。

眼看著都中午了還沒個影子，沉禪悄悄在心里頭嘀咕了幾句，就想請示殿下之后出去找找。

夏容與卻放下書，親自出來走一遭。

夏容與是在后山一棵柿子樹上瞧見謝姜的。

謝姜身輕如燕的站在樹枝上，風吹得枝條搖搖擺擺，謝姜卻姿態輕松閑適，穩得仿佛黏在了樹枝上似的。

夏容與望著樹上的人影，抿了抿唇。

從前那么嬌氣脆弱，哭著鬧著不愿意習武，總要人哄的小姑娘，如今竟有這樣的身手。

夏容與走過去，“謝侯在摘柿子？”

后山有不少野生柿子樹，不過柿子已經快過季了，柿子也都差不多被摘光。

只有樹頂上特別高的枝條上，還零星的剩下了幾個晚熟的。

“殿下要不要嘗嘗？”謝姜看了眼下面。

樹頂上的柿子已經熟透，飽滿鮮亮，紅潤通透，隱隱散發出誘人的甜香。

“好啊。”夏容與道。

謝姜將已經摘下來的柿子扔給夏容與，又摘了一個扔給沉禪，最后一個摘下來用自己的衣擺擦了擦。

“汪汪……”

狗子眼巴巴望著謝姜。

謝姜飄然落地，“狗能吃柿子嗎？”

“汪汪……”

狗子盯著她手里的柿子，一副饞樣兒。

夏容與道：“熟透的能吃一點。”

沉禪掏出帕子，將自己手里的柿子擦了又擦，送到狗子嘴邊。

狗子一口咬下去，蜜糖似的汁液溢出來，糊了狗子一嘴。

柿子已經熟透，謝姜咬開一個小口，輕輕一吸，清甜如蜜的汁液，便被吸入口中。

謝姜一臉滿足道：“出乎意料的美味。”

夏容與見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小口的品嘗了起來，清甜的汁液順著喉嚨咽下，一直甜到了心里頭去。

“是不是還不錯？”

“跟著謝侯沾光了，謝侯喜歡吃柿子？”

“美味的東西誰能抗拒，大自然的慷慨饋贈珍貴無比，就這么爛掉是不是有點可惜？”謝姜望著旁邊幾棵樹。

這一片有十幾棵野生柿子樹，樹上的柿子大多被摘走了，也有些是掉下枝頭爛在地里。

夏容與道：“要把剩下的都摘了嗎？”

謝姜看著他，“我還想吃，但是有點累。”

說著就往地上一坐，眼睛亮亮地望著夏容與，剛才的柿子不是白吃的，算是給他的工錢了。

夏容與：“……”

這副耍賴模樣，竟然十分熟悉。

沉禪見狀忙挽袖子，“殿下和謝侯稍作休息，我去摘。”謝侯怎么能這樣！

謝姜：“你夠不著。”

沉禪：“我爬上去試試。”

謝姜：“我說你夠不著，你就夠不著，我說話不管用？”

沉禪不敢再吱聲，謝侯笑得太滲人。

夏容與已經從容挽袖，“那就勞煩謝侯在下面接一下，熟透的柿子容易摔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