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縣令眉宇間又多了一絲欣賞,嘴角不自覺的扯出一抹溫雅的笑意。
此女聰慧過人,又不恃才傲物,倒是個好苗子,只可惜是個女子,注定無法走上仕途。
殊不知,他這一笑,路小朵也跟著嘴角一抽。
她終于曉得袁圖南身上那股子天然的瀟灑恣意勁來自哪里,妥妥是遺傳了她的親爹。
這袁縣令……真有做老禍水的潛質!
“按著這個主意的確能夠省錢。”袁縣令又看向路小朵,“你考慮如此周全也是費心,縣衙也理應給予你一些扶持幫助,貸款建房之事可以答應。”
“多謝袁大人!”路小朵趕緊應下來,旋即她又是趁熱打鐵道:“雖是建房,但還是不能解決流民生計,為了讓他們自食其力,我計劃種植果樹和藥材,這樣就能……”
袁縣令挑起眉梢,他怎么忽然有種被這個小丫頭一步一步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于是忙出言打斷,好將被帶節奏的自己拉出來,“我瞧見這文書上寫的了。”
上面白紙黑字的寫著,種植果園可以給流民提供就業機會,且也是大力發展農業附和朝廷的政策。
種植藥材就更不用說了,不管是飽受戰亂的邊疆,還是大梁的普通百姓,都面臨著買不起藥的問題,所以種植藥材也算是順應大局。
路小朵被他打斷話,卻不會就此打住,她要爭取扶持,就要讓袁縣令相信自己所言,企劃書不能代表她的嘴。
她更不能給袁縣令深思熟慮的時間,以免此事要拖沓很久。
“文書上寫的只是一部分,我之所以選擇種植藥材,是因我此前曾前去往邊關,看到很多受傷的將士,也見到許多買不起藥來救命的窮苦百姓,只覺得痛心。”
“所以我所種植的藥材會以低價出售,不僅能夠讓黃丘縣的百姓能夠買到低價藥材,同時還會低價銷往邊關,以免前線藥資匱乏。”路小朵一字一句,娓娓道來。
“且我有自己的貨運方式,可以一條龍送往邊關,無需擔心中間插入商人而加價。”
一連諸多的益處被路小朵竹筒倒豆子似的吐露出來,一個兩個都是造福之事。
格局之大,讓袁縣令一時都被說得熱血沸騰,路小朵不僅幫助流民,還能造福黃丘縣百姓,甚至連邊關的將士她都考慮到。
袁縣令微微開口欲言,但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路小朵的話完完全全的堵回去。
只聽她輕輕的嘆了口氣,“可惜,我心欲為縣中百姓做事,但苦于沒有土地能夠實施這個計劃。”
說著,她的目光忽然射向袁縣令,袁縣令風光霽月的臉竟然有些崩壞,心中一緊。
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路小朵繼續說:“但我知道袁大人是一心為百姓的好官,您一定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小女斗膽,也不奢望太多,只希望袁大人能批給我二百畝良田來實現理想,也算是給我一個機會,為黃丘縣百姓和邊關將士做些貢獻。”
捧殺,這絕對是捧殺,袁縣令聽得眼皮子直跳。
她開頭是句句大公無私的為了流民,為了百姓又為了將士,然后再把高帽子給他一戴,他若是不同意,那就是不體恤流民百姓,不夠有卓識。
然后再以退為進,強調自己的無奈。
而讓袁縣令扶額的是,路小朵一張口就是二百畝良田,就這還不敢奢望太多,她要是真奢望,還不把整個黃丘縣都要走了。
袁縣令清清嗓子,“咳,二百兩的良田是不可能,若是二百畝的荒山,本官還可以考慮一下。”
路小朵的臉上是一閃而過的喜色,速度太快,并沒有被袁縣令察覺。
能批給她二百畝的荒山,已經達到她的逾期,只是面上不能表露出來。
彼時,袁縣令又開口了,“不過你雖然能為我縣帶來益處,但朝廷的土地也不是能隨便給的,一畝荒山需二兩銀子,且你自己去開荒。”
“二兩銀子?還要自己開荒。”路小朵微微噘嘴,“袁大人,開荒也要人工的,這成本太高了,您哪怕批給我一百五十畝的差田也比這強啊。”
“差田也得八兩銀子,你若是想要也可以。”袁縣令冷靜道。
這話聽得路小朵咋舌,一畝良田不過十余兩,差田卻要八兩,她連考慮都不想考慮。
“袁大人,若是我有錢,定然不會與您討價還價,您就算是看在我委實不容易的份上,那荒山再給降降價吧。”
“降不得。”
袁縣令雖是如此說,但路小朵卻不是能輕易放棄的主兒,一張小嘴跟連珠炮似的,又把自己的艱辛說了一遍。
二人你來我往,倒像是兩個商人。
終于在許久后,喉嚨發干的袁縣令終止對話,端起茶杯大飲一口,“罷了,看在你也是為百姓謀利,這荒山便算你一兩銀子一畝。”
聞聲,路小朵卻不喜,依然皺巴著小臉一副心疼肉疼的表情,“荒山就荒山吧,不過這地方您可得讓我來選。”
她這話更讓袁縣令好氣又好笑,看向她的眼中瀲滟笑意,“你這猴精,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本就是要種果樹藥材,山地是最合適的,給你良田才是浪費。”
他怎會看不出,路小朵用兩百畝良田起頭只是為了好壓價。
路小朵聽見這話,臉上換上燦爛笑顏,聲音清脆道:“是袁大人您慧眼仁心,看穿我的心思也不為難我,我知道您是顧念百姓。”
說著,她對著袁縣令抬手作揖,“黃丘縣能得您這樣體恤百姓,做實事的好官,簡直是天賜的福分。”
她的小嘴似抹了蜜一樣,那些恭維的話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少了諂媚,聽著就格外順耳。
“得了,竟給本官戴高帽。”袁縣令笑罵一聲。
她這張小嘴才是那騙人的鬼,這柔中帶剛,軟硬兼施的也是一絕。
“不過你這又要建房,又置辦土地,后續的果樹苗子,藥材苗子都需要不少銀子,還要養活那些流民,我真是擔心,你明年到底能不能把這錢還上。”
待到明年還錢的時候,可就不是四千兩銀子了,而是要連本帶息的還。
路小朵咧嘴一笑,“所以,我可還有件事需要您幫忙呢。”
一聽她這話,袁縣令儒雅的臉輕輕抽動,這丫頭不止是猴精,還是個打蛇隨棍上的。
他不好奇,也不想問。
“……何事?”
好奇心害死貓呀!
路小朵順勢自顧自的說起來,“是這樣的,我此前讓人弄了一些象征著吉祥的吉果,想要縣令幫忙推銷。”
袁縣令卻將臉一板,風骨傲然,“我乃是朝廷命官,怎能干什么推銷之事。”
至于什么吉果,他也沒有聽說過,名字聽著倒是挺吉祥。
“我自然知道袁大人您高節清風,也不敢出言為難,只是眼看著中秋節就要來了,我是希望您能在中秋佳節宴請賓客的時候,用一些我的吉果。”
如今她只需要一個平臺,亦如上次的香囊生意是借了乞巧節的勢,效果奇佳,這次,她準備借著中秋節再來個故技重施。
袁縣令聽見那“高節清風”四個字,腰板都挺直了些,“原來如此,這倒不是件難事,不過你所說的吉果我不曾聽過,你這次可帶來?”
說到這里,路小朵卻慚愧的摸頭,“離著吉果成熟還需要一段時間,待到成熟之日,我定然第一個送來給您過目。”
好奇心沒有被滿足,袁縣令難免有些失望,輕嘆一聲,“也罷。”
旋即,袁縣令將貸款的四千兩銀票拿給路小朵,同時二人簽訂貸款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