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篾匠一看便是用了心，連葫蘆尖上的藤蔓都做得惟妙惟肖，它又正好是能系在腰間的繩。

路小朵問道：“這是誰說做的？”

“村南的劉大爺，我聽人說他是做了幾十年的老篾匠，我也求了他半天，他才肯給我做了這個……不知道愿不愿意幫咱?！?

草兒說著，似有些泄氣，“我聽說劉大爺脾氣古怪，就喜歡做這些東西，平日都很少出門?！?

路小朵微笑，“不怕，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咱左右得去爭取一番。”

不多耽誤時間，路小朵立刻跟著草兒，去了村南的劉大爺家。

一切正如草兒所說，劉立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

他見她們進院就好像沒看見一樣，只是抬頭瞅一眼，便又專心在手里的玩意兒上。

路小朵站在院子里掃了一圈，心里更是激動。

只見那些墻上掛的或大或小，形態(tài)萬千的竹編物，正是她需要的。

“劉大爺，我叫路小……”

她剛剛開口，便被劉大爺放在嘴邊的手指頭中斷。

“噓！”他發(fā)出一聲。

旋即他又全神貫注在手上。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劉大爺手里赫然出現(xiàn)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鳥籠，然后，他拿著鳥籠進屋。

等他再出來，那鳥籠里竟然多了一只指頭大小的精致木頭小鳥。

整個鳥籠一下子活了，好像那鳥兒隨時會張開小嘴，聲如靈雀。

小鳥籠被放在路小朵的面前，她只說了一個字。

“妙?！?

這樣的能人，無論如何她也得留在身邊，為己所用！

但不等路小朵斟酌好怎么開口，劉大爺便先說了起來。

“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來做什么?！?

這村里，屁大的消息也能在一日內(nèi)搞得滿村皆知，就算他很少出門，也聽說了。

劉大爺繼續(xù)說：“這就是我的本事，我不做那些粗劣的東西。”

他口中粗劣的東西，自然是村里人做得普通香囊。

手藝人總帶著一股子孤傲，路小朵從前見慣了。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簡單。

路小朵趕緊說道：“當(dāng)然，我不會荒廢了您的好手藝，您只要做這些精巧的小物件便可，至于價格，可以按照難度給您按件計價，一切好商量?！?

聞聲，劉大爺昏黃的眼珠里閃過精芒，當(dāng)即點頭應(yīng)下。

不為五斗米折腰？

大部分都是嫌米太少。

草兒沒想到這事這么痛快就成了，她又一次感嘆，“小朵，你真厲害?！?

路小朵捂臉苦笑，劉大爺是有原則底線，但他也要生活，也要錢的。

因為劉大爺?shù)幕罹?xì)，又是要專門拿去省城參加乞巧節(jié)會的，所以貴些也無妨。

省城里都是些富戶家的公子小姐。

對他們而言，那叫千金難買爺高興。

他們不在乎錢。

*

路小朵家，成了村里頂熱鬧的小作坊。

之前海柱等人買香囊去賣的事很快就傳開，眾人得知不由得眼紅。

這日，有人拉住路小朵，打聽起來。

“小朵，我聽謝大娘說你的香囊賣給她家不少，我也想買。”

“對啊，小朵，我們也想買?！?

話茬一起，村民們愈發(fā)熱鬧。

已經(jīng)嘗到便宜的海柱也在其中。

有人捅咕他道：“海柱，聽說你家最近賺了不少錢，那香囊好賣吧?！?

“還行，就賺點小錢?！焙Ｖ鶎擂蔚男π?。

賺不賺錢的他哪能說實話。

不怕賊偷，還怕賊惦記呢。

可他們賣香囊的事在村里早就傳開了，不少人都見到海柱等人，在城里擺攤時那種的火爆場景。

再說謝大娘，又是一個藏不住事的人，自打賣香囊小賺一筆之后，她每天走在村子里，腰桿子都直了起來。

大家都看得出來海柱是故意不露財。

有人笑出聲的調(diào)侃他。

“還小錢，就瞧瞧你身上這新衣裳也值些好錢，咱看著就新鮮。”

言下之意，你沒掙著錢，能舍得賣好衣裳穿！

海柱很有主見，否則，他不會第一次就買一百只香囊。

此刻，他憨憨的摸頭笑，不再說話了。

路小朵沒多考慮，立即開口道：“等我把工錢結(jié)完再賣?！?

“那太好啦！”眾人見路小朵松口，頓時雀躍一聲。

“嘖嘖嘖，這路家也是祖墳冒青煙，能出了這樣一個造福咱大家的人物，小朵日后肯定有大出息?！?

“嘿，小朵，以后有了出息可要帶帶咱村的大家一起啊?！?

院子里一時熱鬧的厲害。

金田田聽見自個女兒被夸上天，就差成了個活菩薩，心里也樂開了懷。

邊聊著，路小朵邊給大家結(jié)工錢，怎料這邊又出了質(zhì)疑聲。

“小朵，劉大爺就做了十幾個，你咋給他那么多錢？”

路小朵聞聲一笑，“那是因為劉大爺?shù)臇|西做得精致，價格自然就更貴一些。”

“憑啥咱們都是做活，他就能比咱貴這么多，做十幾個比我們做幾百個掙得還多，不公平！”

說話的是個婦人，她來路小朵家干活的時間不長不短，此刻卻瞪著眼珠子質(zhì)問起來。

劉大爺聽見動靜只是聳拉著眼皮，仿佛這事和他無關(guān)一般。

他單單是瞥了路小朵一眼，而后便背著手悠悠走了。

金田田不能看路小朵被人排揎，立刻出聲道：“姚二嫂，劉大爺做得東西你也看得見，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這手藝當(dāng)然值錢啊?！?

姚二嫂哼了聲，“咋滴，劉大爺?shù)慕惺炙嚕覀兊木筒唤惺炙嚵?？?

“他值錢，咱就得賤賣??！”姚二嫂不是個省油的燈，小嘴巴巴不停歇。

“這事根本就是不公平，都是干活，咱們得拿一樣的價錢，你們多給他的，也該補給我！”

路小朵冷冷一笑，隨手拿起一只劉大爺做得寶葫蘆，擺在姚二嫂眼前。

她聲音清脆嘹亮道：“姚二嬸子，要是你能做出個一模一樣的，我也給你同樣的價錢?！?

這人張個巧嘴一口一個公平，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

想掙錢就要靠硬本事，單憑一張嘴就想把錢說進自己的口袋里面，當(dāng)你自己是說書先生？

姚二嫂被懟的一愣，面上一陣發(fā)白一陣發(fā)青。

半晌，她才咬著牙根磨出一句，“做就做！”

有她這話，路小朵笑容更甚。

草兒忙跑去一邊拿來現(xiàn)成的竹篾給姚二嫂。

姚二嫂急赤白臉的奪過去，就地蹲下，捅咕起來。

不就是一個破葫蘆，難不住我！

路小朵這邊繼續(xù)結(jié)賬，不理睬她。

大家見狀有掩嘴笑的，也有默默搖頭的，反正都是看熱鬧。

待把工錢結(jié)完，已經(jīng)過去將近一個時辰。

眾人再看一旁蹲著的姚二嫂，她已然坐在地上，手里只用竹篾打了個四方的底，沒有半點葫蘆的樣子。

任由她如何擺弄，四方也變不成圓。

莫說一個時辰，就是再給她一天一夜，憋壞了她的腦袋瓜子，她也做不出來。

劉大爺那幾十年的功力，豈是說學(xué)就能會的！

“姚二嬸子，做不出來就算了吧，左右我也是隨嘴一說?！甭沸《湟廊恍Φ锰煺鏌o邪。

大家鄰里鄰居，在一個村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她沒想也不愿意給自己樹敵，只是給對方一個教訓(xùn)。

眼下給她一個臺階，她若能想明白，就坡下驢，這事就算是過去。

啪！

只見姚二嫂把那四方竹篾往地上一拍，臉憋成紫茄子。

她看向路小朵的眼睛里直冒火星子，燒的噼里啪啦。

“你這黑心小妮子，故意戲弄我！”

“姚二嬸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路小朵眸色一沉，暗嘆對方不識趣。

“我可沒亂說，這些東西都是我們自己做得，你從我們手里花低價買走，又高價賣給我們，你不是黑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