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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畢業(yè)快樂

包廂里氣氛熱烈,昏暗閃爍的燈光落下來,映著桌上七零八落的酒瓶子,頗有狂歡的味道。

鬧得最厲害的幾個男生已經(jīng)喝得半醉,正相互推搡著慫恿對方去告白,察覺端倪的女生在鬼哭狼嚎的起哄聲中紅著臉逃走,人群中迸發(fā)出一陣揶揄的笑聲。

坐在角落里的顧爾爾笑著望一眼人群,又重新抱著手機低頭修改劇本,直到有酒杯遞到自己眼前。

“顧大編劇,今天晚上不賞臉喝一杯啊?”班長滿臉戲謔,笑著又將杯子遞上前一些,“你們家程老板到現(xiàn)在都沒過來,作為家屬是不是得表示下?”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人群竟然聚攏到了她這里,站在中央的顧爾爾對著眼前的酒杯面露難色。

“別為難爾爾了,”趴在沙發(fā)靠背上的秦煒彤瞇著眼睛起身,“程北航的規(guī)矩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別人是‘妻管嚴’,他是‘嚴管妻’,爾爾今天要是喝了你們這杯酒,回去指不定得跪搓衣板呢。”

大家了然一笑,卻沒有人肯就此罷手:“今晚不一樣,程老板自己答應了參加畢業(yè)聚會的,是他自己爽約這才由老板娘代酒的嘛!”

顧爾爾被這一番話說得紅了臉。

原本外系的程北航并沒有理由參加這次畢業(yè)聚會,但作為整個C大的紅人,他大學四年囊括大大小小各類獎學金,又在臨畢業(yè)之際參加創(chuàng)業(yè)大賽取得優(yōu)異成績,獲得各方資金支持,一手籌辦起自己的游戲公司,因為顧爾爾的關系,順帶著幫不少人解決了學校強制要求的三方協(xié)議簽訂問題。

程北航早被班長他們視作自家人,并堅持邀請他陪同顧爾爾一起參加畢業(yè)聚會。

只是遲遲沒有露面。

顧爾爾不忍掃了大家的興致,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卻不想有了這杯開頭,竟引來后面更多人輪番敬酒。

她向來不擅應對這種場面,一時間站在原地有些無措。

“啊!”

突如其來的尖叫聲替顧爾爾解了圍。

音樂聲戛然而止,熱烈的氣氛在突然降臨的黑暗里陷入僵局,場面有短暫的混亂,緊接著是不滿的抱怨:“怎么這種時候斷電啊?服務生……”

有人摸索著手機打開手電筒,朝門口走去。

覆上把手的那一刻,門卻突然從外邊被推開。

一只漂亮的巨大蛋糕被人推進來,盈盈的燭光瞬間落滿整間屋子。

“爾爾,生日快樂!”

林嘉從蛋糕后面抬頭,她穿一襲紅裙,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襯得整個人越發(fā)高挑明艷,頃刻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不動聲色地快速環(huán)視一周,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眼底的落寞一閃而過,目光轉(zhuǎn)而落在顧爾爾身上,兩三步坐過去將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遞到顧爾爾手上:“程北航?jīng)]有跟你一起過來嗎?”

完全不經(jīng)意的語氣,就好像并不在意顧爾爾的回答。

頓了頓,她又替顧爾爾打開那只小盒子。

一只卡地亞的手表。

或艷羨,或驚訝,周圍的女生紛紛感嘆起來。

對于林嘉來說,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對于顧爾爾而言,反倒是秦煒彤送的不知名的手鏈更容易接受些。

顧爾爾幾乎出于本能地想要拒絕。

林嘉用力握住她的手,將那只做工精細的手表扣上她的手腕:“爾爾,我們認識七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我想要把所有我喜歡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你要是相信我對這份感情的用心,就不要拒絕。”

“我不知道怎么去對你好,所以只好把我能擁有的都給你,這跟價值跟金錢沒有關系。”

顧爾爾來不及再多說,林嘉便被身后的人拉扯著過去喝酒。

酒過三巡,一群人圍著林嘉玩起“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說到底,也不過是趁著畢業(yè)醉酒之際,最后一次找機會試探林嘉的心意罷了。

這一級畢業(yè)生中,除卻程北航以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林嘉,出色的外表、優(yōu)渥的家世、絕佳的雙商,整個C大滿是她的追求者。

只是,她的情感狀況一直成謎。

幾乎所有的追求者都被其發(fā)了好人卡,她自稱已有喜歡的人,可是除了青梅竹馬余晉白,沒有人再見過她與別的異性走得近些。

自然有人不死心,想趁最后的機會揭開謎底。

林嘉倒也不做作。

她一把扯過班長的外套蓋在正打盹的顧爾爾身上,又轉(zhuǎn)身折回去將手里半瓶酒悉數(shù)飲盡,“咣當”一聲將瓶子橫放在桌子上,稍一用力,瓶子晃晃悠悠開始轉(zhuǎn)動。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頗為豪放,只是沒想到最后瓶口竟然對準了自己。

班長按了按太陽穴,瞇著眼睛看向林嘉,可舌頭不聽使喚,磕磕絆絆地開口:“林嘉,你老實告訴我……同班……同班四年……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林嘉忽然頓住,片刻之后她微微側(cè)頭,目光隨意地掠過睡在一邊的顧爾爾,然后仰頭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嘴角浮起淺淺的笑意,像是確認一般望了望班長:“我喜歡的人啊?”

“程北航!”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

林嘉的呼吸陡然一滯,加大了握酒杯的力氣,修長的手指繃得泛白,像潛伏多年的間諜被忽然揭開真面目。

來不及作出解釋,面前的班長兀自起身,繞過林嘉朝門口方向虛晃一步,卻重心不穩(wěn)跌撞進一邊的座椅里。

“看來,我差點錯過今晚的聚會啊?”

聲音從身后傳來。

大概剛從什么正式場合趕過來,程北航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干凈的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袖子被挽上去,露出一段修長有力的小臂。

林嘉掃一眼全場,見沒有人察覺到她的不自然,這才緩緩長呼一口氣,原本被戳破心思的窘迫頃刻間消散,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再抬頭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jīng)恢復如常,眼底卻平添幾分光芒。

她下意識整了整裙擺,端起酒杯上前兩步,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程北航自顧自朝著沙發(fā)角落里的人走去。

林嘉頓住腳步,自嘲般地笑了笑,將沒來得及遞出去的酒悉數(shù)飲盡。

顧爾爾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晃醒,一睜眼便看到蹲在她身側(cè)的程北航。

頭頂閃爍的昏暗燈光落在他身上,映著他極為深邃的五官輪廓,透著年輕特有的張揚自信的力量,看上去有種攝人心魂的俊美。

“我不是說過不許你喝酒的嗎?”嗅到她呼吸間的酒氣,他的語氣中夾雜著明顯的不滿。

顧爾爾默默低頭,片刻之后伸手鉤住他的脖子認錯:“我錯了,可是程老板,你沒有給老板娘準備生日禮物,這算不算扯平了?”

他斂了脾氣輕輕抱了抱她,又松開。

下一秒已是單膝著地,望向她的眼里漾著濃濃的笑意,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只小盒子,緩緩打開。

眾人低呼一聲。

一枚亮晶晶的戒指套進顧爾爾的手指,程北航抬眼:“你的生日禮物。”

顧爾爾剎那間紅了臉。

班長帶頭起哄:“程老板真是會做生意,這說是給我們爾爾準備的生日禮物,但實際上,你可是用一枚戒指換了一個人回去,穩(wěn)賺不賠啊!”

程北航?jīng)]理會他們,認真地盯著顧爾爾,將她整個拳頭都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一群人配合著程北航見證了兩個人的感情,氣氛再一次推向高潮。

林嘉窩在角落里,目光不自覺落向人群中央。

那個人有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嘴角上揚,眉眼間都透著動人的光芒,有一種介乎男孩兒與男人之間的魅力。

他住在她心里整整七年,終于還是將戒指套在了顧爾爾手上,從此以后,她連將他偷偷放在心里都會是被萬人唾棄的罪過。

她用力仰頭,將一整瓶酒全部飲盡,一聲輕不可聞的哽咽之后,眼底的光芒悉數(shù)覆滅,然后起身上前,在顧爾爾身邊坐下來,反握住顧爾爾的手,另一只手抄起一只酒瓶,無比豪氣地咬開瓶蓋,眼睛里卻滿是霧氣,朝著人群:“來,慶祝我們家爾爾戀愛長跑圓滿落幕!”

“那……慶祝我畢業(yè)就分手,恢復單身狗!”有人自嘲著接起話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大學四年,只有我們程大老板愛情事業(yè)雙豐收,”又一只酒杯湊過來,“來,慶祝你們從此過上雙宿雙飛白頭偕老的美滿生活,也慶祝我從今往后煢煢白頭,孤獨終老!”

“慶祝我從明天起,正式成為高級打工仔!”

“慶祝我畢業(yè)就失業(yè),成功拉低大學生就業(yè)率!”

“慶祝我考研失敗,再戰(zhàn)三百年!”

……

酒杯碰撞間,有人借醉高歌,有人抱頭痛哭,也有人抱著酒瓶喝啞了嗓子,所有人都好像要借此完成青春的最后一次放縱。

顧爾爾忽然想起來老師說過的話:

“我見多了你們畢業(yè)季痛哭訣別的場面,說是因為不舍別離,不過是噱頭罷了,有人考研成功,有人即將步入高薪職場,所以借畢業(yè)狂歡,而更多人是因為尚不明確的前途而號啕大哭。你們總會明白,這世間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可這一刻,明明滅滅的燈光落在每一個人臉上,他們分明還是未經(jīng)世事的單純模樣,澄澈的目光里沾染幾分落寞,這是他們最后一次告別青澀校園。

自此以后,步入各自的征途,獨自掙扎在盛大的歲月里,沾染上凡塵的煙火氣味。

顧爾爾望著肆意打鬧的人群,無端想要落淚,終于,數(shù)十只酒杯碰撞在一起:

“畢業(yè)快樂!”

晨色熹微,薄薄的日光從鱗次櫛比的高樓背后氤氳開來,空氣里散發(fā)著夏季植物特有的清新氣味。

這座繁華的城市無論是在白晝還是黑夜,總是散發(fā)著讓人神往的魅力,但越過這些引人注目的高樓大廈,在光鮮亮麗的背后也總有鮮為人知的小角落,比如破敗不堪的乞丐街,比如堆滿垃圾的爛尾樓,比如——

偏僻低矮的小房區(qū)。

文藝一點兒來說,可以稱作孕育夢想的搖籃。

畢竟,程北航把過去二十年來所有的積蓄都拿去投給了自己的夢想,他的游戲公司在市中心頗具規(guī)模的寫字樓里,可幾乎沒有人想到,為人稱道的游戲公司老板住在最不起眼的小矮樓里。

但夢想所賦予的快樂總能替代現(xiàn)實的困頓,況且,無論是程北航,還是顧爾爾,都堅信這些都只是暫時的,憑借程北航的能力,很快便能搬離這里。

顧爾爾深深吸一口氣,抱著煮好的綠豆粥,繞過正在施工的馬路,穿過一條長長的巷子,偶爾也會碰上早起晨練的老人:“王爺爺,早上好!”

對方朝她笑著點頭:“姑娘,你今天來得有點兒早啊!”

她偏偏頭,燦爛的笑容同夏日的陽光一樣熱烈。

早上六點,鬧鐘響起來的時候,程北航已經(jīng)洗漱完畢。

他按掉手機,衣服剛剛換到一半。

“砰砰砰!”

敲門聲越來越重,似乎生怕屋內(nèi)的人聽不到一樣。

他放下手里的襯衫,趿著拖鞋過去開了門。

“哎——”

顧爾爾一股腦兒將手里的早餐塞過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程北航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語氣里有些無辜:“我本來正在換衣服啊,是你自己等不及,一直瘋狂砸門,我只好……”低頭看到眼前臉紅的顧爾爾,他又故意傾身靠近,按上她手上的戒指,頗好笑地調(diào)侃,“不過我的未婚妻,你是在害羞什么?”

兩個人在一起七年,按理來說,早已經(jīng)熟知彼此的喜好以及所有的習慣,已經(jīng)不再是初識時的青澀,可偏偏顧爾爾對于程北航略微親昵的舉止,都忍不住臉紅。

她沒再搭理好心情的程北航,側(cè)過身子從他邊上繞過去,又隨手將衣服丟到他懷里。

程北航看一眼時間,折返回去迅速換了衣服,草草吃了幾口早餐便朝門外走去:“爾爾,我走了,等我好消息。”

顧爾爾朝他揮揮手,收拾好碗筷,又給窗前的幾株綠植澆了水,然后抱起床頭的一堆衣服丟進洗衣機。

截止到上周,程北航主導的第一個大型游戲《傾世爵戰(zhàn)》,基本已經(jīng)成功修復內(nèi)測中出現(xiàn)的所有BUG,接著又花費了一周時間對部分場景細節(jié)問題進一步完善,只剩找到業(yè)內(nèi)公司進行合作。最重要的是,希望借此可以獲得資金方面的支持。

“真的很抱歉,何總這邊在談一個很急的新項目,可能還要麻煩您再多等等。”助理推門進來,幫他換掉面前的咖啡。

程北航的耐心已經(jīng)一點點流逝。

他抬頭瞥一眼墻上的掛鐘:十一點半。

距離早上的游戲樣本演示結(jié)束已經(jīng)整整兩個小時,他頗為不耐地揉了揉眉心,微微后靠,目光無意識地落在桌角處的公司Logo上。

黃藍色的字母相交,末尾處微微翹起的弧度,渲染出一種生動與活潑——盛紀數(shù)碼娛樂公司。

他查過盛紀數(shù)碼的背景資料。

盛紀成立于2014年,前身為游戲愛好者組織的業(yè)余團隊,后由何盛投入一大筆資金,高薪聘請專業(yè)人士加入,成為業(yè)內(nèi)一家年輕的小型游戲公司,這幾年來并無突出業(yè)績,在業(yè)內(nèi)也算不得知名,但由于發(fā)起人何盛對于游戲狂熱的癡迷,以及其給予的充足財力支持,發(fā)展經(jīng)營也勉強算得上穩(wěn)定。

按長遠發(fā)展來看,這樣的雞肋公司算不得合作的絕佳選擇,但程北航有他自己的考慮。

一來,畢竟初入社會,缺乏經(jīng)驗,直接與大公司交涉,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又容易受到掣肘;

二來,盛紀這樣的公司,同樣由小團隊轉(zhuǎn)型而來,從感性方面而言,更能理解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合作事宜更容易商討,而盛紀規(guī)模不大,與程北航的公司旗鼓相當,日后合作不至于處于太過被動的地位。

而最重要的一點,雖然盛紀的技術方面發(fā)展有所欠缺,但其背后有強大的財力支持,而程北航帶有一支專業(yè)的游戲團隊,手中所開發(fā)的游戲從各方面來看,都頗有市場。強弱相抵,作為商人,何盛不會認不清這一點,另外,以何盛對于游戲的狂熱,不會不被程北航的游戲所吸引。

這一點,從早上的游戲樣本演示過程中何盛眼里露出的光芒,就讓程北航幾乎可以確信這次談攏合作事宜的把握。

外面的樹枝上有斷斷續(xù)續(xù)的蟬鳴混雜在來往的車流聲中,程北航放下手中的咖啡,起身站在窗戶邊上。

熾熱的陽光透過窗外搖曳的枝丫,在他臉上落下晦暗不明的斑駁陰影,他側(cè)影凌厲,低頭思考事情時卻有種漫不經(jīng)心的生動。

這是二十二歲的程北航,心懷夢想,熱烈無畏。

門外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半透明的玻璃外有三兩個人影經(jīng)過。

緊接著門把手轉(zhuǎn)動,露出何盛那張商人慣有的笑臉。

“真是不好意思,讓程先生久等了。”

程北航起身,報以同樣的微笑:“何總客氣了。”

沒有過多的客套寒暄,何盛坐到對面的沙發(fā)里,低頭抿一小口咖啡開門見山:“早上看了你的游戲,毫不夸張地說,無論是人物技能操作還是劇情發(fā)展,你們做得都相當不錯,有些方面我們盛紀真的比不上,一款性能絕佳的游戲,就可以看得出你們所投入其中的心血。”

“何總過獎了。”程北航一副謙卑的樣子,眼底有斂不去的自信光芒,他篤定談妥合作近在眼前,“我們也有不足之處,日后如果能夠和盛紀合作,我相信我們一定能以更好的創(chuàng)意以及專業(yè)水準占據(jù)更大的市場,實現(xiàn)雙贏。”

“不錯,”何盛擺擺手,以一個放松的姿態(tài)倚在沙發(fā)背上,“若是能有程先生的加入,我們盛紀的發(fā)展也一定會更加迅猛,關于薪酬待遇這方面,我可以依照業(yè)內(nèi)最高標準來支付,當然,依據(jù)程先生的能力,若是有什么別的要求也可以盡管提出來,我會盡可能滿足。”

事情的發(fā)展似乎有些超乎預料,程北航不自覺蹙攏眉頭。

“何總的意思是……”程北航手掌微微合攏,有些焦急地解釋,“何總恐怕誤會了,我這次過來,是希望能夠和盛紀共同合作開發(fā)游戲項目……”

說到一半,助理敲門進來,俯身在何盛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何盛瞇著眼睛考慮良久,最后點了點頭。

等到助理退出門去,他又側(cè)過頭來繼續(xù)開口說,言語中少了些耐心:“程先生也看到了,我這邊事情確實也比較多,我能夠保證盛紀所開出的條件不會比業(yè)內(nèi)任何一家公司差,也希望程先生能盡快考慮清楚,你有專業(yè)的技術,我有強大的資金支持,各取所需,我們沒有必要浪費太多的時間在談判的事情上。”

何盛放下商人的身份,轉(zhuǎn)而又以一個前輩的姿態(tài)看了看程北航,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重:“我看好你們整個開發(fā)團隊的專業(yè)水平,也很能理解你的想法,畢竟我們盛紀也是從小團隊一路走到今天……”

他聲音里含著笑,語氣里卻有幾分譏誚:“我知道,你們剛剛畢業(yè),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年輕人有夢想有抱負,這是好事情。但是,據(jù)我所知,程先生的創(chuàng)業(yè)資金,大都來源于在校時參加的一些創(chuàng)業(yè)競賽活動,以及政府對于這方面的優(yōu)惠政策支持,再多就是活動贊助企業(yè)的資金投入。”

他直逼向程北航的目光里有著生意人特有的狡黠,又帶有一絲無奈的憐憫。

“我相信,不用我多說,這段時間以來,你們也已經(jīng)充分認識到創(chuàng)業(yè)對于資金的要求了吧?你心里要比我清楚得多,沒有人脈關系,又缺乏市場經(jīng)驗,無論你在大學時候多么優(yōu)秀,依照你們目前的狀況,也不會有企業(yè)愿意承擔著這么大的風險輕易去投資的,而你們以后所要面對的困難,更是遠不止于眼前這些。”

見程北航?jīng)]有妥協(xié)的打算,何盛索性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態(tài)。

“可是,何總……”

何盛攏了攏袖口,并沒有程北航預估的求賢若渴的表現(xiàn),反倒是有些不耐煩的樣子,明顯不愿意再多談下去:“畢竟商業(yè)不是做慈善,程先生應當認清楚自己的位置。”

程北航的笑容已經(jīng)完全僵在臉上。

他沒有想到耗費了半天時間之后的談判就這么草草結(jié)束,自己之前的種種考慮在腦海中劃過,原本以為周密的考慮,在這一刻看上去完全就是個笑話。

他妄想何盛會因為對于游戲的狂熱癡迷而被吸引,妄想憑借自己突出的專業(yè)技術得到盛紀的資金支持,妄想何盛會因為相似的經(jīng)歷與他惺惺相惜。

可是,他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

所謂公司,正是以營利為目的,從事商業(yè)經(jīng)營活動的組織。

營利才是前提,也是目的。

撇去種種,何盛更多扮演的是理性的商人角色,無論經(jīng)營狀況如何,盛紀數(shù)碼娛樂公司都是以營利為根本目的。

這足以讓何盛從大局出發(fā)考慮,爭取以最小的風險,獲得最高的收益。

他自以為是的小心思,在何盛眼里其實早已是昭然若揭。

從盛紀出來,室外39℃的高溫撲面而至。

偶爾有風吹過,悶熱的氣息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程北航松開襯衫最上邊兩顆紐扣,暴露在外的皮膚很容易感知到細密的灼熱,他站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手臂上有微微發(fā)燙的疼痛感。

口袋里的手機嗡嗡作響。

他回過神來,按下接聽鍵折回門口陰涼處。

“北航哥,你跟盛紀談得怎么樣了?”石輝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帶著隱隱的興奮期待。

程北航?jīng)]有說話。

“其實……林嘉姐今天打過電話,說是林江生有意向開發(fā)游戲市場,如果有需要,她可以提供資金方面的……”

石輝試探著提起這件事情,卻也是越來越?jīng)]有底氣。

林家生意涉獵面雖廣,但重心落在影視方面,至今為止從未涉及游戲領域,林江生做事向來沉穩(wěn),斷不可能突然投入全新的行業(yè),石輝又何嘗不知道那是林嘉提供幫助的托詞。

“不用。”他利落地說出這兩個字,聽不出任何情緒。

隔著旋轉(zhuǎn)的玻璃門,程北航看到何盛滿臉堆笑地將一行人送下電梯。

好半天之后,他對著電話又補上一句:“以后她打過來的電話,不要再接了。”

雖是淡淡的語氣,但明顯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程北航同顧爾爾在一起七年,也同林嘉認識七年。

他眼前浮現(xiàn)林嘉那張精致動人的臉,以及她望向他的時候熱烈的眼神,甚至她明里暗里的種種幫助。

她的確優(yōu)秀,值得所有人傾慕,甚至憑借她的家世足以讓他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順風順水。但是優(yōu)秀的未必適合。

程北航再清楚不過,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相比面面俱到的林嘉,他更適合同顧爾爾這樣溫和簡單的女孩子在一起,且不說他不愿被人以事業(yè)掣肘,單單是漫長的余生,他也只希望在經(jīng)歷商場的廝殺征伐之后,回到家里能捧一杯溫粥清茶,而不是困心乏力再去討得她的歡喜。

程北航搖了搖頭不再去多想,她本就是顧爾爾的朋友,他無權插手兩個女孩子之間的友誼,自己所能做的便只有與她保持距離,既本無心,也不必過分在意。

一群人從他身邊經(jīng)過,西裝革履,步步生風。

程北航覺得挫敗,跟他們比起來,同學口中光彩照人的自己儼然卑微如螻蟻,他們總羨慕自己光鮮自在,卻不知,那些勵志影視劇中鏡頭一轉(zhuǎn)便能取得的成就,背后需要經(jīng)歷多少看人臉色的無奈與輾轉(zhuǎn)操持的心酸。

他無意識加重了握著手機的力道,總有一天,他要讓何盛笑臉相迎相送。

抬頭間卻注意到剛剛離去的人群里,有人折返至他面前,大概已至中年,但精致的妝容讓人難以分辨她的具體年齡,加上一襲正裝,更是襯得整個人干練利落,她帶著禮貌的笑意略微側(cè)頭,目光落在他附于耳邊的手機上。

程北航立馬會意:“沒關系,您講吧。”說著便收起手機。

“請問是程總吧?”來人笑容得體,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得到肯定后,她禮貌地伸出手:“您好,我是環(huán)宇科技的項目負責人葉環(huán)琪。今天早上在盛紀的樣本演示現(xiàn)場我們見過,我對你們手頭的這個游戲很感興趣,不知道程總有沒有興趣跟我們環(huán)宇合作?”

程北航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眼底重新泛起光芒。

錢包被甩在地上,各種銀行卡現(xiàn)金散落一地,客廳里的女人聲音里夾雜著隱隱的顫抖:“這些都給你……都給你,你能不能不走?求你了……”

比起她的卑微,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則顯得平靜得多,他臉上寫滿了不耐煩:“我跟你說過,我們之間根本不是錢的問題,你能不能冷靜下來跟我談……”

協(xié)商不成,引爆新一輪更加激烈的爭吵。

透過沒關嚴實的門縫,顧爾爾瞥見同住的顏姐正拼命拉扯身前的男子,兩個人吵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肯罷休。

好久之后,顏姐的聲音陡然提高,然后伴隨著震天的關門聲,終于恢復一片寂靜。

顧爾爾嘆了一口氣,反手將房門關上。

這種感情里的是是非非,作為外人的她沒有資格,也沒有辦法去摻和。

只是兩個人多年的感情,真的就這么容易被金錢物質(zhì)所掣肘嗎?

她摸了摸套在自己手上的戒指。

她相信與程北航的感情,也相信他的能力,即便眼下還算不得成功,但至少以后也不至于被物質(zhì)所困擾。

她走到窗邊將簾子全部拉開,有斜斜的雨點被風吹進來,落到身上冰涼一片。

這半個月的高溫已經(jīng)快要將整個世界都融化,在無數(shù)人求神拜佛的祈禱中,好不容易迎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連帶著空氣都變得清新。

手機“嗡嗡”地振動。

是熟識的編劇發(fā)來的微信消息,顧爾爾點開語音,立馬有激動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你男神的戲這個月底殺青,下一個作品現(xiàn)在還沒定下來,這是個好機會啊,你那個耗時六年的劇本也該出場了吧?我這邊有關系,可以幫你牽線搭橋!”

顧爾爾有些臉紅,支支吾吾地回復:“我……還要再修改修改。”

很快手機又振動,接連著幾條語音進來。

“還改啊?我上次看你那個本了,大師級別的好嗎?”

“這次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關系,齊沉挑剔,看不上我這種小作品正常,但是你的《浮生》肯定沒問題的。”

“我說大姐啊,別猶豫了,這不是你特意寫給他的嗎?”

顧爾爾點開幾條語音聽著,一邊打開電腦里的文檔,隨意地翻著《浮生》的劇本,有幾場主角的戲份她刪刪改改好幾遍還是覺得不滿意。

她想了想,還是輸了幾行字回過去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關掉文檔,她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刷著朋友圈,狀態(tài)最多的仍然是秦煒彤,大多數(shù)是她微商在傳的照片,偶爾有關于營銷手段各種講解的分享。

電腦屏幕閃了一下,彈出新聞的頁面,她又丟掉手機轉(zhuǎn)過頭來掃一眼屏幕。

本地新聞里全都是對于這場甘霖的報道,再往下翻,是各路段子手對于久旱逢雨的戲謔調(diào)侃。

看著這些腦洞大開的網(wǎng)友,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鼠標滑過娛樂版面的時候,左上角的幾個大字吸引了顧爾爾的視線——

“新晉男神私密過往遭曝光,前女友發(fā)長博痛斥渣男!”

配圖是認證微博的截圖,以及衣衫不整的齊沉。

她有一瞬間的晃神,翻過身從床上爬起來,返回去點開那則新聞。

偏偏網(wǎng)絡不給力,圖片正一點點慢悠悠地加載著,顧爾爾迅速往后翻過去,試圖從文字報道中獲取更有用的信息。

雖說大學時候發(fā)過幾個劇本,勉強也算得上半個不知名編劇,但顧爾爾向來對娛樂圈里的這些八卦沒有太多興趣,唯獨齊沉不同。

這個近兩年剛剛走紅的藝人,向來以脾氣惡劣、固執(zhí)霸道著稱,媒體輿論對于他的評論好壞參半,而詆毀與贊美間的爭執(zhí),倒也幫他助長了不少人氣。

大多數(shù)觀眾也是隨著他的走紅才給予了更多的關注,顧爾爾則不同,最早知曉齊沉是在六年前。

那時候網(wǎng)絡音樂紅極一時,齊沉發(fā)布的單曲也很快便被無數(shù)后來者所湮沒,但顧爾爾始終記得MV里只露過半張臉的少年。他穿一身黑衣,青澀的面孔在鏡頭下一閃而過,接著戴上一副小丑的面具,陪在瀕死的女友身邊。

那支MV里的故事,顧爾爾已經(jīng)記不大清楚,但那雙眼睛里抑制不住的深情與心酸讓她永生難忘。

六年后的今天,有人欣賞齊沉的直爽,也有人指責他不懂人情世故,但始終不曾有人質(zhì)疑他的能力,他終究是從不為人知的網(wǎng)絡背后,站到了萬人矚目的舞臺中央。

但顧爾爾知道。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他承受了怎樣的非議痛苦,冷眼排擠,一路摸爬滾打才至今天這般地位。

在他尚無名氣的時候,他曾偶然受邀參與一檔非常小型的網(wǎng)絡節(jié)目,在一干名聲大噪的歌手中,他顯得特別不起眼,主持人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能記清楚,當時談起他們各自的下一個目標,所有人都在說要做更好的音樂,輪到他的時候,他直白坦言:“追求更好的音樂,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下一個目標我更希望自己能夠嘗試跨界挑戰(zhàn),比較想要出演一個搏擊類酷酷的電影角色。”

十九歲的少年,其實也不過坦言自己的計劃,落到別人眼里,卻是言語間透著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狂傲。

不等他把話說完,主持人便笑著轉(zhuǎn)移了話題,語氣里的嘲諷意味太過明顯,整個節(jié)目再沒有給過他開口的機會。

這也不過是他過去數(shù)年里不值一提的小小波折,再后來他只身奔往韓國學藝,沒日沒夜地健身與練舞,后又被經(jīng)紀公司欺騙,再后來回國趕上“限韓令”,他在韓國的過往似乎都成了污點,他曾落魄到在酒吧駐唱,也曾與街頭混混廝打。

那些切膚的疼痛說出來的時候也不過輕飄飄的一兩句玩笑話,可顧爾爾在那些年里他秒刪的微博中看穿他的窘迫。

在所有人都夸贊他的演技,又感嘆他年少揚名的時候,只有她注意到,他照片角落里被刻意虛化了的傷疤,以及錄完歌的凌晨,他泛白干裂的嘴唇……

他憑借著一腔孤勇與倔強,在層層磨煉中涅槃,才有了如今這樣桀驁頑劣的資格,在這副面孔背后,他所拼命掩蓋的是不為人知的過往。

她躺回床上,打開微博,看著那個熟悉的頭像,點開了對話框,像以往無數(shù)次一樣,迅速輸入一小段話發(fā)過去。

不過是尋常的只言片語。

她也并不在意他是否看得到,更不期待他的回復,于她而言,他是夜深人靜時分傾聽她心事的樹洞,是她茫然命途中追逐的方向,是小心翼翼又拼盡全力的小小夢想。

無論哪一種,都是不能執(zhí)著于結(jié)果的存在。

這樣也好,不會期待便不會有所謂失望絕望,我們活在平行的世界里,若是幸運,在未來某一天里,我們有所交集,完成我的夢想,然后重歸自己的軌跡,繼續(xù)平安度日,各自終老。

鼠標落在桌面的文檔上,這是她花費六年時間反復修改的劇本,以六年前的少年為原型,為他創(chuàng)造了“搏擊類酷酷的電影角色”的角色。

她最大的愿望便是有一天,能夠以編劇的身份同他一起,將這個故事搬上熒幕。但現(xiàn)在,大概沒有機會了吧。

他已是萬人矚目的圓月,而她不過是微不可見的新燭。

她兀自笑了笑,重新打開那則新聞——

如果齊沉真的已經(jīng)是所有人口中那個頑劣不堪的花花公子呢?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冒出來,顧爾爾“啪”的一聲合上電腦。

程北航從身后抱住她的時候,顧爾爾被嚇了一大跳。

“爾爾,好消息!”程北航的聲音里透著按捺不住的激動,“我今天跟環(huán)宇科技已經(jīng)正式簽訂了合同,他們對我手頭的項目十分看重,已經(jīng)提前支付了首付款。”

顧爾爾從他懷里脫身,回過頭來輕輕吻在他嘴角:“恭喜程先生!”

她看不懂游戲中的程序代碼,也不擅長玩那些打打殺殺的游戲,但是在一起七年,她從來都清楚并且相信程北航的實力。

程北航笑著松開她,揚了揚提在手里的兩大袋食材:“今天程老板親自下廚做大餐慶祝怎么樣?”

他眼底有淺淺的自信光芒,視線掠過她身后的屏幕時,皺了皺眉:“老板娘,你總是背著我關注別的男人的新聞,就沒想過要怎么跟我交代嗎?”

顧爾爾笑了笑,隨口轉(zhuǎn)移了話題:“你跟那個環(huán)宇的合作可不可靠啊,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本是隨意的一句無心話,程北航卻僵了臉色:“爾爾,你在說什么呢?”

“工作上的事情你又不懂,不要亂說,環(huán)宇科技是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游戲公司,而且……”

而且,鑒于上次盛紀的事情,程北航特意跟環(huán)宇強調(diào)了自己的合作意向,還親自在環(huán)宇實地考察了解了一番。

若不是環(huán)宇極度看重自己的能力,又怎么會愿意花費這么多耐心與時間給他?

通過這幾天的交流,程北航已經(jīng)篤定葉環(huán)琪就是自己的伯樂。他對顧爾爾的質(zhì)疑態(tài)度十分不滿:“你就安安穩(wěn)穩(wěn)地讓我養(yǎng)著,沒事寫寫你的劇本就行了,不要胡思亂想。而且爾爾,你得信我……”

顧爾爾吐了吐舌頭:“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我信你!”

“你先去沖澡吧!”

剛剛淋了雨的程北航渾身都是濕漉漉的,顧爾爾將毛巾塞到他懷里,直接推著他朝浴室走。

“信你信你,快去洗吧!”

“嘩嘩”的水聲傳出來,顧爾爾驀地松了一口氣,若說程北航有什么不好,那就是他過分強烈的占有欲,不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明星罷了,若是和他再繼續(xù)說下去,免不了又要打翻醋壇子好一頓爭吵。

“整天帶人回來吵吵嚷嚷,還能不能讓人睡個覺?”另一邊室友的房門被打開,看到顧爾爾準備進廚房的樣子,聲調(diào)更是提高了八度,“你帶朋友回來煮飯不費電啊?年紀輕輕的怎么凈想著占人便宜的事情?”

顧爾爾想解釋,可念及她中午跟男朋友爭吵未消的怒氣,到了嘴邊的話變成了溫溫軟軟的道歉:“對不起,顏姐,我……我這個月多擔一些水電費,你看這樣可以嗎?”

不知道顏姐是不是還窩著中午的火氣,不依不饒道:“怎么?你錢多是不是?整天連個正經(jīng)工作都沒有,就知道寫寫畫畫的,等著你男朋友養(yǎng)你嗎?既然他那么有本事,就去買房給你啊,也免得窩在這里跟我合租受委屈!”

顧爾爾一時語塞,后退一步卻撞到身后冰冰涼涼的胸膛,隔著薄薄的T恤,有水珠滲進她的背后,散發(fā)出陣陣涼意。

“買就買啊。”

程北航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他從浴室出來,尚顧不上擦干頭發(fā),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受不了程北航這么不客氣的語氣,顏姐更是來了脾氣,板著臉咋咋呼呼:“顧爾爾,你別忘了,合租的時候說好不能帶異性回來的,你好好想想,多少次帶男朋友過來了,這家里不是你一個人住的,這種事情傳出去難不難聽?”

程北航也不肯罷休,一只手將顧爾爾護在身后,另一只手開始懶懶地扣扣子:“顏姐,你們都是女生,一起住這么久了,爾爾偶爾帶朋友過來吃個飯,也沒你說得那么過分吧?再說了,你說起帶異性回家這回事……”他挑了挑眉頭,語氣有略微的停頓。

顧爾爾扯扯程北航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多說。

關于顏姐跟她男朋友的事情,幾乎整棟樓的人都知道,說到底,不過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

顏姐耗費了所有的青春在那個男人身上,為此不惜跟家里人翻臉,又背井離鄉(xiāng)跟著他四處輾轉(zhuǎn),就在兩個人的生活逐漸好轉(zhuǎn)的時候,男人劈腿提出分手。可顏姐死活不肯,威逼利誘想盡各種辦法,隔三岔五折騰著,勉強將人帶回來,兩個人又是無休止的爭吵。

幾次下來,鬧得沸沸揚揚,周圍鄰居都已經(jīng)知曉。

原本程北航要顧爾爾搬出去的,但顧爾爾同情顏姐的遭遇,又是簽了長期合同的,不想中途再多出來這么一些事情,所以一直住在這里。

被提及痛處,顏姐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時間情緒有些難以自控,她隨手抓起邊上的掃把就朝著顧爾爾丟過來:“滾出去!”轉(zhuǎn)而又對著程北航冷嘲熱諷,“你當自己是什么好東西,空有花言巧語騙女孩子歡心的心思,出軌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你……”程北航厭惡地蹙著眉頭,捏緊了拳頭卻被顧爾爾拽著沒有發(fā)作,只是有明顯的怒氣將整個人籠罩住。

“你們有什么好得意的?以為比我好到哪里去?”顏姐的眼神已經(jīng)失去焦點,她胡亂地喊著,發(fā)出又哭又笑的凄厲聲音,“這不過是剛開始,你們也都沒有好下場的!”

顏姐受到刺激,精神已經(jīng)有些崩潰,顧爾爾怕再爭執(zhí)下去惹出什么事情來,一邊攔著程北航后退,一邊竭力安撫顏姐的情緒。

顏姐卻并不買賬,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胡亂晃著:“滾開啊你們!”

顧爾爾不敢真的就這么走掉。顏姐見他們不動,揮著刀子就沖過來,卻不料踩到剛剛被自己丟下的半只橙子,腳下一滑,她整個人撞翻熱水壺,摔倒在地的時候又被手里的刀劃傷手腕。

場面一片狼藉。

救護車呼嘯著帶走顏姐的時候,她還在叫嚷著說些極為難聽的話。

顧爾爾收拾完凌亂的客廳,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她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后背已經(jīng)是拔涼一片。

顏姐揮舞著水果刀歇斯底里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顧爾爾總覺得還能看到顏姐的身影——她低垂著雙眼的樣子,她喊著她的名字胡言亂語,她被帶上救護車之際那種狠戾又絕望的眼神。

在不為人所知的背后,她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感情,花費過多少心思,最后卻又怎么因著區(qū)區(qū)金錢的問題經(jīng)歷了背叛,才讓她落得如此頹敗境地。

顧爾爾覺得心里有種莫名的難過。她收拾了客廳之后,打電話給林嘉說起這件事情。

林嘉以為她介意顏姐的胡言亂語,柔了聲音安慰:“爾爾,別胡思亂想了,顏姐是精神不正常,自己感情受挫,所以才見不得別人好,你跟程北航可跟他們不一樣,他對你那么好,而且你們在一起都七年了,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別聽那個瘋女人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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