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爭鳴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兒，這些面試者大多數都是來面試音樂舞蹈組的，不過今天音樂舞蹈組只要兩個組員，現場報名的卻有一百多號，所以競爭比較激烈。

陳大山在旁邊跟顧爭鳴閑聊。

他先自我介紹道：“我叫陳大山，是曲藝戲劇組的，你準備進哪個組？”

“顧爭鳴，準備考文學組。”顧爭鳴淡淡道。

陳大山提醒道：“賈組長為人比較固執，不過人是好人，雖然對待工作嚴苛些，但在他手底下真能學到東西。”

“咱文化館本來就是個事業單位，比較清閑，除了定時定季節的下鄉慰問演出之外，就給政府部門搞一些文藝宣傳活動就行了。”

“你要是想要往上爬，進了這里可就沒機會了。”

顧爭鳴看著他道：“陳大哥，你來多久了？”

“大半年了。”

“你確定我一定能考上？”

陳大山扭頭看著顧爭鳴，那表情仿佛在說，你在和我開玩笑吧？

文化局夏局長親自過來推薦，你要是進不來，他牛振聲這副館長也不用干了。

陳大山小聲道：“我問你個私人問題。”

“什么？”

“你跟夏局長什么關系？”

顧爭鳴道：“這個……說來話長。”

“那就簡短點說。”

“就是我昨天見義勇為，救了夏局長，正好我剛返城，需要一個工作，夏局長就給我推薦了文化館。”

“就這？沒了？”陳大山道。

顧爭鳴道：“沒了。”

陳大山摘下帽子，露出自己的大光頭，使勁撓了撓。

“不是，怎么個見義勇為法？”

顧爭鳴道：“就是有個連環強奸犯，昨天對夏憐姐動手來著，剛好被我撞見，然后我抄起一塊轉頭就把那家伙砸暈了。”

“豁，你膽挺大啊。”

顧爭鳴道：“不是膽大，我相信陳大哥當時看見了也不會坐視不管吧？”

陳大山馬上坐直嬸子，正義凜然道：“我當然也會跟你一樣，救下夏局長了。”

陳大山這下明白了，原來是因為這么個事，夏局長才破天荒找來說情的。

如果是這樣，文化館更應該收下顧爭鳴了。

陳大山道：“然后呢，你把罪犯送公安局了。”

“嗯嗯。”顧爭鳴點點頭。

“就沒有給你鬧個獎狀？”

“那個常所長說要上報上去，給我申請一個見義勇為的獎狀，還要全城廣播嘞。”

豁，這可大發了。

陳大山放下手里的瓜子，拍拍手：“爭鳴，你先坐著，哥哥我有點事。”

陳大山起身，走到面試評委后邊，給牛振聲招招手。

牛振聲眉頭一皺，有些不喜。

不過他還是離開座位，與陳大山走到一邊。

“大山，沒看見我正在面試嗎？”

“最近眼力見下降了哈。”

陳大山道：“呵呵，館長，我打探到一個重要的情報。”

“啥情報？”牛振聲問道。

“就是夏局長送來的那個小伙，顧爭鳴。”

“他怎么了？”

“你知道夏局長為什么送他來面試嗎？”陳大山問道。

牛振聲踢了他一腳：“你小子，知道什么，有屁快放。”

陳大山道：“顧爭鳴昨天干了一件大事！”

“啥大事？”

“他啊，抓到了一個連環強奸案的罪犯！”

牛振聲吐了口煙，消化著陳大山這句話蘊含的信息。

剛剛夏局長過來介紹顧爭鳴的時候，說他是英雄，是榜樣，后面會有先進事跡，他還納悶什么先進事跡，原來是抓到了罪犯！

我的天吶，這樣的話那顧爭鳴確實是人民英雄。

本來還覺得夏局長塞進來的人會是累贅，沒想到搞了一個英雄人物過來，他進了文化館，再宣傳宣傳，肯定會成為大家學習的先進，這可真是給文化館和文化局長臉啊。

陳大山道：“顧爭鳴是從罪犯手底下救下了夏局長，他對夏局長有救命之恩，所以才破例帶他來文化館面試的。”

牛振聲道：“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牛振聲重新回到評委席，拿起紙就給一個女孩打分。

他心里很高興，館里來了一個人民榜樣，這對他來說就是政績，把“副”字去掉，就靠顧爭鳴了。

顧爭鳴沒注意這邊，他只看到了一個面試的女孩。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她穿著綠色軍衣，帶著紅星帽，臉蛋清純，眼神干凈，個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非常有氣質。

那女孩好像看到了顧爭鳴，目光看過來，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顧爭鳴沖人家笑了笑。

那女孩唰地臉紅了，趕緊低下頭。

那女孩又看過去，發現顧爭鳴還是在盯著她，她就把身子扭了過去。

“下一位，秦鯉。”

顧爭鳴看著那女孩走到前面。

原來她叫秦鯉。

秦鯉將手里的資料遞給評委。

然后后退到場中間。

她脫了鞋子，換上舞鞋。

“各位老師好，我叫秦鯉，今天我準備的節目是天鵝湖。”

陳大山回到顧爭鳴旁邊坐下，他自說自話，顧爭鳴沒搭理他，只看著里面的秦鯉跳那優雅的芭蕾舞。

周圍的人都被秦鯉優雅的舞姿折服。

就連音樂舞蹈組組長趙小蓮也對秦鯉的舞蹈贊不絕口。

趙小蓮又詢問了秦鯉一些其他問題，然后評委一致打了全場最高分。

音樂舞蹈組面試結束后，面試結果還沒有公布，不過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吃過午飯，面試會繼續，等到全部面試完成，會直接公布結果，這個時候大家才能全部離去。

文化館有食堂，所以文化館的員工會去食堂吃飯。

面試不管飯，所以那些面試的人就去飯店吃點，或者有的直接從家里帶了飯過來。

顧爭鳴看見秦鯉獨自一個人走到墻角，坐在兩塊轉頭壘成的凳子上，將銀色的飯盒放在雙腿上，

打開以后，里面是腌制的黃瓜，以及半個窩頭。

她拿起窩頭，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陳大山道：“爭鳴，走啊，一起去食堂吃飯。”

顧爭鳴道：“我又不是員工，不去了吧。”

“沒事，我幫你打一份。”

顧爭鳴道：“你能打三份嗎？”

陳大山笑道：“打多少都行，只要不浪費。”

顧爭鳴道：“那我還想再帶一個朋友進去。”

“朋友？誰啊？你不是沒朋友嗎？”

陳大山話還沒說完，顧爭鳴就朝著秦鯉走過去了。

秦鯉抬頭，正看見顧爭鳴面無表情地朝自己這邊過來。

她嚇得趕緊扭頭看著其他地方。

手里的窩頭都不敢吃了。

一雙手攥的緊緊的。

顧爭鳴走過來，蹲下看著秦鯉手里的窩頭，是干的。

咸菜，是黑的。

“這個好吃嗎？”他溫聲問道。

秦鯉轉過臉，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這個男人，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秦鯉的小嘴微張：“好吃呀。”

顧爭鳴抬頭看著她說：“我餓了，我沒吃飯，你的窩頭能給我吃嗎？”

秦鯉早上就沒有吃飯，一個窩頭她要分成兩次吃，勉強度日。

今天這份文化館的工作要是應聘不上，以后恐怕就要忍饑挨餓了。

可是，當她看著顧爭鳴，覺得他很可憐。

她看了看手里的窩窩頭，然后非常不舍地遞給了他。

顧爭鳴接下，但是秦鯉的手沒有松開。

顧爭鳴搶走窩窩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面無極其猙獰，好像很久沒吃飯了。

秦鯉驚呆了。

他一邊塞饅頭，一邊塞咸菜。

盡管很咸，但他一口都沒有吐，全部吃下去了。

秦鯉嘴巴微張，感覺眼前這人好可憐。

可是，她自己也很餓。

她的臉色微白。

她有些不知所措。

顧爭鳴將嘴里的窩頭咸菜全部咽下去，然后問秦鯉：“你吃飽了嗎？

秦鯉眨眨眼，心道我的飯都被你吃了，你還問我有沒有吃飽？

“吃…吃飽了。”秦鯉小聲說。

顧爭鳴道：“撒謊！”

“撒謊可不是好孩子。”

秦鯉臉蛋羞紅。

“走，我請你吃飯。”

啊？

秦鯉的小腦袋懵了。

這人干什么？

“不……不用了。”

顧爭鳴道：“你請我吃飯，我請你吃飯，禮尚往來，應該的啊。”

他拉著秦鯉的手就走。

秦鯉想要掙脫，卻被周圍的人看得不好意思。

“你……你放手。”

“我不放。”

他帶著秦鯉走到驚呆的陳大山面前。

“大山同志，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