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帶著寧寧,在娘家不緊不慢的住著!
日子過得悠閑自在,但有時候也會因為養孩子的問題和父母發生一些口角!
吵完架大都誰也不放在心上!
大部分是紫蘇爸媽包容紫蘇!
但回到娘家,紫蘇最喜歡呆的地方,還是奶奶那個1.3米的小床!
據奶奶說那是個老式的架子床,是奶奶母親的床,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只要有時間,紫蘇一人就會跑到奶奶房間,躺在奶奶那張小床上,整個人都會變得輕松自在!
在紫蘇的記憶里,想起奶奶,奶奶是粉紅色的,溫暖美好,滿滿的愛溢出來,填滿紫蘇的整顆心!
紫蘇的奶奶是一個高齡有福氣的長壽老人!
在紫蘇的記憶里,奶奶是無條件的愛著紫蘇的!
如果說,紫蘇的童年被母親打罵,同學欺負,那么在這種心理創傷下還能開出一朵灼灼其華的美麗花朵的話,那么這朵花,一定是奶奶和爺爺用愛澆灌而出的!
正是這朵花,源源不斷的給紫蘇輸送養料,長大成人!
四世同堂,奶奶是有大福報的人!
整個村里無一人不夸奶奶好心,善良!
紫蘇小時候是和奶奶一塊長大的!
紫蘇與妹妹相隔一歲,所以母親懷孕后,就把紫蘇給奶奶養了!
奶奶說,母親把紫蘇剛抱給奶奶養的時候,白天還好,一到晚上,紫蘇哭鬧睡不著覺,喊著,媽媽,媽媽,要奶吃!
奶奶沒辦法,只好讓紫蘇吃自己的母乳,可是沒有奶水啊,小奶娃用嘴嗦著吃奶,嗦的生疼,奶奶說,疼的受不了,生生的忍受著,這樣紫蘇就不會哭了!
一個夜,一個夜的把紫蘇與母親的分離的害怕擔憂,用自己的疼痛,生生的給熬過了、小奶娃與母親剛分開的那段時間的恐懼與害怕!
奶奶是個特別知足的人,以至于成年成家后的紫蘇,給奶奶買雙鞋,買一身衣服,買一盒鈣片,奶奶都會說:“俺妮咋真好也,俺妮對我真好,真疼我,真孝順!”
紫蘇聽奶奶這樣夸她,心里愧疚又難過,比起奶奶對紫蘇的好,紫蘇回報的也就是十分之一還不到,哪有她老人家說的那么好!
奶奶需要的不是給她花多少錢,而是年齡越大,越需要家人的陪伴!
可是大家都匆匆忙忙,匆匆的來看奶奶,又匆匆的走了!
紫蘇也是,雖然回娘家了,每天都匆匆忙忙的忙活自己的事,追求自己追求不到的欲望,迷失了自己!
跌入谷底的紫蘇,后來才慢慢的明白過來,刻意追求的東西,是追求不到的!
才明白,慢一點,再慢一點!
看看身邊的家人,用心的陪陪奶奶說話,用心的陪陪孩子,和顏悅色的對父母說話,體貼理解的對待老公,做一些自己內心喜歡的事情,才是生活!
體驗過,本末倒置的生活,才理解和明白,活在當下的生活,有多么的彌足珍貴!
才明白,每天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有多么的重要!
才明白世間除了生死,其他的,真的都是小事!
……
在一個無風、陽光正好的冬天,奶奶和紫蘇坐在小馬扎上曬著太陽,溫暖的陽光一層層滲透冬天的冷,祖孫倆坐在小馬扎上,只覺得陣陣溫暖!
奶奶1米5的個子!
奶奶身穿大襟,布盤扣的深藍色棉襖,棉襖外面套著,一年四季奶奶長穿的,那件深藍色大襟、布盤扣的中式褂子!
頭上帶著黑色條絨,高14厘米的圓桶老式帽子!
天冷的狠或者有風時,再在帽子上包個老式圍頭方巾,棕色帶穗方巾對疊成三角形,包在帽子上,在下巴處打結!
穿著棉褲,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掉色后、半黑半紫的的斜紋褲子!
褲腿上還綁著扎腿帶子!
腳上還穿了一雙棕色條絨,內里帶暖絨毛的36碼小腳棉鞋!
夏天的時候奶奶常穿深藍色大襟,黑色純棉褲子,腳上一雙帶補丁的布鞋,腰上永遠圍著一件圍裙,圍裙兩邊有兩條長長的系帶,可以圍腰兩三圈,最后在腰前系上活扣的結!
奶奶幾十年如一日的,學生頭發型,頭發別在耳后,用黑色的一字夾把頭發固定住!
永遠的干凈整潔!
90多歲的高齡,依然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凈凈,每天下午末時或者申時洗腳!
晾衣架上,不管春夏還是秋冬,每天永遠掛著洗的干干凈凈的大紅色,大藍色的大三角內褲!還有帶補丁的襪子!
一個梳頭的梳子能用一輩子!
一件大襟能穿一輩子!
一條褲子能穿10年以上!
……
陽光曬在祖孫倆的身上,寧靜又溫暖!
紫蘇突然問奶奶:“奶奶,你給我說說老一輩的事吧!”
陽光打在奶奶身上,一層柔和的光包圍著奶奶!
奶奶絮絮叨叨的說:“我的原名叫趙桂榮,身份證上的名字不是真名!
我上面有四個姐姐,是大媽生的!
我母親是我父親的第二個老婆,第一個老婆有病沒了之后,我父親又娶的我母親!
現在我的那4個姐姐的后代遍布世界各地,有的在BJ,有的在臺灣,有的還出國了,現在誰也不認識誰了!
我母親生我一年多后,我父親也走了,活到60多歲,有病沒的!
母親活到80多歲!聽我母親說,父親是個好脾氣的人……
聽我母親說,我父親是手藝人,會制作各種面點,開了一個面點鋪子,會蒸包子,大包子,小包子,煎包子,炸肉盒子,炸麻花,炸油條,打燒餅,打糖糕,做各種面飯,面點類的全買賣……
小時候我和母親經常挨餓,餓的胃疼,長年吃糠咽菜!
媒人上門說媒,說你爺爺家有40畝地,后來被你爺爺的姐姐給敗壞了,就剩9畝地了!
你爺爺家給我買了兩身衣服,四件銀飾,一個銀簪子,一個銀帽子,一個銀叉子,一個銀戒指,就嫁過來了!
你爺爺的父親比你爺爺的母親大9歲!
你老奶奶命好,你老爺爺對你老奶奶疼愛了一輩子!
以前那么窮,你老爺爺買的包子,揣在懷里,誰也不讓吃,買回來給你老奶奶吃!
你大姑當時一歲,你老爺爺抱著你大姑,說:“等俺小妮妮長大了,能吃包子嘍,爺爺也買給你吃哈!”
你老爺爺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
你爺爺是老四!
你大爺爺娶了兩個媳婦,第一個媳婦上吊沒了!
我當時嫁過來,鄰居都說,讓大媳婦拉磨,家里人還在后面用鞭子抽人家,都欺負人家,你大爺爺打人家,衣服都給打爛了!
當時不能跟別的男人說一句話,說一句話回到家,男的都打女的,往死里打!
鄰居都說,大媳婦受不住,實在是過不下去,在家里上吊,沒了!
娶的第二媳婦,生了8個孩子,有男孩有女孩,沒有一個成人的,養到2歲,3歲都沒了!
人家都說大媳婦,都把孩子抱走了,抱到陰間養去嘍!
大爺爺70多歲去世了!
那時兒時的紫蘇還有印象,年老的大奶奶,無兒無女,生病時,在最后的日子里需要人照顧時,幾家人商量,在二爺爺的家里,挨著大門的位置,給她建了一間10平米左右的小磚房!
大奶奶走后,二爺爺的兒子又把那10平米左右的小磚房拆了!
紫蘇的奶奶和爸爸,還有二爺爺家的兒子幫忙照顧大奶奶!
紫蘇奶奶家和二爺爺家一墻之隔!
紫蘇小的時候去小磚房看大奶奶,大奶奶還給紫蘇,月餅、雞蛋糕吃!
大奶奶在紫蘇二爺爺家那間小磚房里,躺了幾個月,也走了!
當時大奶奶大便已拉不出來,生生用手摳出來的……
指甲上都是黑漆漆的……
最后幾個月,屋子里彌漫著尿屎味……
大爺爺的二媳婦活到80多歲!
……
二爺爺家一個兒子,和紫蘇爺爺家住一墻之隔!
據爺爺說,二爺爺雙眼皮,白白凈凈的,個子高高的,是位美男子!
二爺爺有病,20多歲沒了!二奶奶改嫁了!
就剩下一個兒子,活到60多歲沒了!
兒子后面娶了個媳婦,是個癡傻的,一輩子癡傻有福氣!活到80多歲!
兩口子生了兩女兩兒!個個勤奮又上進!
……
三爺爺是村里的小領導,娶了三奶奶,一輩子無兒無女!
三奶奶是二婚,頭婚離婚后,留給男方一個兒子!
后來又改嫁給三爺爺!
據奶奶說,生不出來孩子,是三爺爺的問題!
老兩口后來抱養了一個女兒,女兒是三奶奶姐姐家的三姑娘!
三奶奶60多歲的時候摔斷腿了,養女和女婿伺候三奶奶,三奶奶想不開,喝藥輕生了……
過了三個月,70多歲的三爺爺也思念成疾,有病走了……
后來紫蘇聽父親談起三爺爺,說三爺爺走的時候,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吐血,紫蘇的父親跪坐在床頭伺候三爺爺,拿毛巾接住三爺爺吐出來的血,一盆子的血……
血染紅了毛巾,毛巾上的血,沁到紫蘇爸的手上,染紅了紫蘇爸的手……
……
四爺爺就是紫蘇的爺爺!
四奶奶就是紫蘇的奶奶!一位福壽雙全、四世同堂的老壽星!
紫蘇的爺爺當時在體制內上班,工資從1塊錢升到60元,工作了10幾年,30多歲因生病下放了,下放后,種了一輩子的地,80歲時摔到腿后,再床上養了幾個月后沒了!
紫蘇還記得,那時爺爺躺在床上,紫蘇大學畢業,剛工作一年,基本每次回家都給爺爺200塊錢,每次給爺爺錢,紫蘇就很開心,爺爺也很開心!
最后一次給爺爺錢,爺爺還精神恍惚,眼睛迷離的說:“妮兒,你給我錢干啥呢……”
“給你錢,等您好了多買點好吃的……”紫蘇說!
之后紫蘇回到單位上班后,過了幾天,爸爸打電話哭著說:“你爺爺走了……”
紫蘇心痛到淚流滿面,心里對爺爺說:“爺爺,我才給您了一年的錢,我還想多給您幾年啊……
您怎么不等等我多給您幾年的錢再走啊……”
……
紫蘇爺爺奶奶,三兒三女!
前兩個兒子,出生3天就夭折了!
活下來三女一兒!兒子是幺兒!
紫蘇的爸爸就是那位幺兒!
奶奶說生第一孩子時,大出血,接生婆找不到東西堵住血,自己找到棉花堵住了,雙腿夾緊棉花,不流血后,下床后,掉出來了一個鴨蛋大小的血疙瘩……差點生生的流血死掉……
奶奶說,這輩子什么苦都受過了……
以前嫁兩次的都是好娘們,嫁四次五次的都是壞娘們,都是騙錢的!
有錢的三妻四妾,娶好幾個媳婦,大少爺,二少爺都有好幾個媳婦……
以前窮,一個鄰居家的姑娘說給兩個男人,兩個男人來她們家爭這一個姑娘,這個姑娘家人退不出彩禮,姑娘實在沒辦法,上吊了……
奶奶說她年輕的時候,生完二姑娘,病的很重,腿疼走不了路,家里其她人說二姑娘克母,讓奶奶把孩子給扔了,奶奶不舍得,奶奶病重又照顧不了,是奶奶的母親過來伺候病重的奶奶和二姑娘的!
奶奶說:“要不是二妮子她姥娘,她活不成吶……”
后來奶奶說,她遇到一個老中醫,老中醫還通陰陽,說奶奶身上不干凈!
給奶奶了一味藥引子,讓奶奶倒進熬的中藥里喝了,說是除去肚子里的臟東西!
老中醫讓奶奶燒香拜佛,自從奶奶燒香拜佛后慢慢的身體好轉并康復了!
奶奶從年輕到年老,燒了一輩子的香……
跪了一輩子的老天爺……
奶奶跪下雙手合十拜一下,跪一下,平時跪拜三次,過年會跪拜九次!跪拜完,嘴里永遠念叨的祈禱語是:“您老人家,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
過年時,紫蘇的奶奶就變得特別的忙碌了,要買香,買錫箔,買黃紙,買大包的紅蠟燭,小包的紅蠟燭,買貢菜,買貢雞,買五花肉,買所有上貢用的東西!
小時候奶奶的金紙,一個個裁成小方塊,紫蘇跟著奶奶一塊疊金元寶!
后來時代發展了,都是現成的金元寶,買回來,拿住金元寶的兩角,往中間一擠,就成一個立體的金元寶了!
長大后,紫蘇有時間了,碰到奶奶擠金元寶,疊錫箔也會幫忙一塊疊!
臘月二十八貼花花,請的老天爺的像貼上,老灶爺的像貼上,還有財神爺的像貼上!大年初一之前提前貼上保家姑姑和南海大士的供奉神位!
除夕夜都得每個門口放個香爐,一個香爐點一根香,供奉的老天爺的位置,老灶爺的位置,財神爺的位置,還得專門點一對紅蠟燭,老輩的人點香一直到大年十五!
奶奶說現在的人,除夕夜,大年初一,大年十五點香,點蠟燭,沒有每天都連續點了!
到了大年十五,一大早,奶奶就得上香,把老天爺的像燒了,送老天爺上天,然后磕頭燒金元寶!還有老灶爺的像,財神爺的像都的燒了送上天!
過年奶奶要先把上貢的貢菜做出來,爸爸或者姑姑幫忙打下手!
炸丸子,炸酥肉,炸大肉,大肉要先切成四四方方的一塊染上醬油、上色后,再炸!
還要炸粉條,炸出來的粉條是白色的,自動縮成線團的形狀!
還要炸粉皮,炸出來的也是白色的,粉絲油炸后,自動縮成一個像腦子一樣的形狀!
買的別好的貢雞,兩個雞翅膀一左一右含在嘴里,雞爪子往后從屁股處分別塞進肚里。
把別好的貢雞過一遍熱水,然后再把上貢用的菠菜,豆芽,整棵香菜去根過一遍熱水!
還要準備品相好的高饃饃,蘋果,香蕉,一共十道貢品!
用老式大碗裝貢品!
貢雞裝特大碗,酥肉裝碗,丸子裝碗,四方的上色大肉裝碗,粉條裝碗,粉皮裝碗,綠豆芽裝碗,菠菜裝碗,金針(黃花菜)裝碗,三個高饃饃平躺裝碗,下面兩個高饃饃,上面一個高饃饃!
一共十個貢菜!這是過年上的貢,八月十五的貢菜,其余九樣都一樣,不一樣的是,八月十五會用三個蘋果代替金針(黃花菜)!
擺好貢菜,再在每個貢菜上,放上,上過色的,枚紅色粉條幾根,幾根焯過水的香菜,這樣點綴貢菜,這樣就齊活了!
過年的時候還要供奉上,老式家譜族譜掛畫、宗族圖卷軸柱子牌位!過年祭拜祖宗!
在正當門的大桌子中間,是老天爺的香爐,正對桌左邊是祖先的香爐!
大年初一凌晨3點多,奶奶就要起床,擺上十道貢菜,燒香,跪拜,放鞭炮,接著陸陸續續親戚鄰居帶著一家人,給柱子上的祖先磕頭,拜年!
拜完年奶奶還在旁邊招呼著,有的鄰居小輩,親戚,給奶奶磕頭拜年,還沒等磕頭呢,奶奶就把人家扶起來了,男人吸煙的給人讓煙,女人和孩子給人家抓一把糖果,花生,塞給她們吃!
紫蘇大年初一的前天晚上,也要跪拜祖先!
大年初一跪拜祖先,然后給奶奶磕頭拜年!
紫蘇生孩子的那一年,紫蘇奶奶燒香許愿,讓紫蘇和孩子平平安安的,順順利利的,孩子平安出生后,奶奶還愿,為了忙活貢品,還累病了,輸液一周后才慢慢好起來!
燒香拜佛,燒了一輩子的香,跪了一輩子的神佛,求了一輩子的愿,一句話,年復一年,反反復復的說著:“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
奶奶對晚輩們的愛,比海深,比天高,一顆心滿滿的全都是她的孩子們!
惟愿時光慢點,再慢點,祝愿她老人家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惟愿她老人家每一天都平安、健康、喜樂、自在、心安!
……
冬天雖冷,但陽光很溫暖,紫蘇聽著奶奶,絮絮叨叨的說著老一輩的事,時光好像也慢了下來……
……
到處都是傳奇,可不見得有這么圓滿的收場。胡琴咿咿啞啞拉著,在萬盞燈的夜晚,拉過來又拉過去,說不盡的蒼涼的故事——不問也罷。
——張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