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聽說，今晚，太師府和太傅府有瓜吃，我想去看。”

錦瑟眨巴著她的大眼睛，此刻就差條尾巴了。

“行，我陪你去。”

永毅侯就這樣站在醉春樓門口外，看著里面，忙碌的身影，時而嬉戲，時而沉默，時而發呆。

他是什么時候認識她的呢？好像也是這個時候。

川流不息的人群，百態的人生，有人為那幾兩碎銀而奔波忙碌，有人為那雞毛蒜皮的事而大聲爭吵，而他則為如何活著、怎樣報仇、怎樣保護瑟瑟而活著，人生很短暫，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

既然有些事情注定完成不了，那他就去完成另一件事。

人不能總在一棵樹上吊死，這樣太虧了。

“咦，大人，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里了？”

永毅侯詫異了一下，然后說道：“想吃你煮的菜了。”

南宮月一聽，自己的死對頭居然要吃自己煮的菜，怎么樣，都得好好表現。

“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永毅侯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便從懷里拿出一只玉佩。

傾慕汝爾，贈爾以佩（愿聘汝為婦）

男子給女子的定親信物中往往會有玉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大人呢？”

“回東家，侯爺走了。”

南宮月頓時就來火了，怎么，瞧不起她手藝，還是怎么的？

“對了，東家，侯爺給你留了只成色上好的玉佩，說是抵之前的飯錢。”

南宮月看著手里的玉佩，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她記得他妹妹好像也有一個這個，不過不是這個圖案的。

上面的圖案，南宮月也不知是什么，她猜應該很重要。

“他好窮嗎？要拿這個玉佩來抵債。”

真是可惜了她精心準備的三大菜，那個海參湯可費了她不少銀子。

大梁不臨海，海鮮什么的，自然就很難得了，要不是有莊生的海上商隊，估計這里的人一輩子，都吃不上那么新鮮的海參。

算了，既然有人這么不識貨，她就只好委屈自己了。

“福伯，明日早晨，你把這兩封信送到郡主手里。”

福伯接過永毅侯手中的信，躬謙地問道：“侯爺，這是要出門嗎？”

“嗯，邊疆那邊還有點事要處理。”

“可是，戶籍人口數有紕漏？”

永毅侯點了點頭，然后眼神中帶有些許傷感地看了看這若大的后院。

自爹娘死后，這里便承載了他和瑟瑟的所有回憶了。

他應了那人的忙，答應今天晚上就去刺殺太師。

嚴太師這只老狐貍一死，班太傅那邊必然會打擊太師府，到時候二黨內耗，燕王軍便可順勢而起，清君側，斬奸臣。

“小姐，你瞧，這云煙羅裙怎么樣？這可是京城里新起的，很多小姐都一擲千金呢。”

錦瑟看了看那輕飄飄的綠色長裙，終是點了點頭。

“尚可。就這件吧！”

婉娘曾說過，歷史上的患難帝后終是沒幾個能恩愛如初的。世間男子終是逃不了，躲不過一個“色”字。

雖說她與夫君之前的感情，始于露水情緣，但她相信，他們的愛并不遜于患難夫妻，其實并不見得所有情比金堅的愛情都始于共渡患難。

“敏芝，你給我梳個飛仙髻吧，然后再簪幾支簪花。”

“是，小姐。”

書房里燃著上好的竹葉香，小奶娃正躺在莊生腳下，撥弄著他的小算盤呢。

該說不說的，確實有些天賦，乍一看，還真以為他爹打得一手好算盤呢。

約莫到了時間，莊生便撈起地上的小奶娃，往隔壁走去。

錦瑟早已等候多時了。

“娘親。哈哈。”

“讓為夫瞧瞧，今日都吃些什么。鱸魚膾，糖酥排骨，熱油淋心菜，還有我們小寶最喜歡喝的雪蛤湯。三菜一湯，不錯不錯。”

酒足飯飽后，莊生便讓敏芝把小奶娃抱了下去。

一白一綠，就這樣離了府。

“夫人，待小寶再大些，我們就再要個女孩，好嗎？”

“嗯！好。”

按錦瑟的意思，她平日里最是討厭太師府，所以，要先吃太師府的瓜。

夜幕降臨，刮起了陣陣陰風。家家戶戶都關緊了自家的窗戶，大門，主打就一個“不關我事”的原則。

街上唯有兩派人，一派大理寺的，另一派，就是莊生和錦瑟。

“夫人，今日是怎么讓那王公子堵住的？”

“夫君，今日又是怎么知道我被那王公子堵住的？”

“敏芝跑來告訴為夫的，要不然，保不齊去接夫人的就是侯爺了。”

“哦！”

忽然，錦瑟好像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一看

“我給你做的爆米花。吃瓜必備品。”

錦瑟狐疑地接過莊生手里的爆米花，一顆，兩顆，三顆……

“還行，比嗑瓜子好多了。改日，也帶些回去給哥哥嘗嘗。”

“唔。”

錦瑟一巴掌朝莊生揮了過去，不料卻被他接住了。

氣急敗壞之下，只能說道：“夫君好生無賴。”

莊生也是死豬不怕熱水燙的，一把扯過錦瑟，此時二人都能感受到對方灼熱的呼吸。

“當初夫人也好生無賴，怎么先怪起為夫來了？”

錦瑟自是知道莊生所指為何，狠狠一腳踩在了莊生的腳上。

“你敢說，當初，你沒那個心？”

她可記得那晚這個男人好生主動。

“不敢，不敢。”

莊生見小夫人真生氣了，連忙陪笑道。

對于血書一事，嚴嵩根本沒將它放在心上，只是嚴世藩倒格外的重視。

從昨晚接到血書開始，便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嚴嵩身邊，直到現在，眾人安寢，他也只是搬了一張椅子，在太師府外候著。

太師嚴嵩除卻喜好美人盂，還有一怪癖，那便是暖腳丫鬟。

燭火熄滅，只見一黑影，手持麻繩從床上翻了下來，暖腳丫鬟見狀，死死地抱住了嚴嵩的腿。

黑影見嚴嵩要大聲呼叫，馬上用麻繩勒住其脖子。

力道之狠，速度之快，已是巔峰。

“爹。”

可終是棋差一招。

嚴世藩與永毅侯武功不相上下，兩人打的是難舍難分。

錦瑟沒有等來所謂的獄修羅，倒是見到了記憶中，燕王身邊的軍師長風，以及全副武裝的禁軍。

還有奄奄一息的……哥哥，那一刻，她知道，她不能再笑了。

“哥，哥。”

莊生捂住錦瑟的嘴，硬是把她拽回了莊府。

翌日，京城便四處散起，永毅侯梁輝才是獄修羅背后的主謀，為的就是向太師府尋仇。

如今，太師嚴嵩被殺，太后吐血，皇上凌云空震怒，永毅侯已被判于明日午時，當眾行剔骨之行。

剔骨之行，起源于西周，相傳是專為叛國謀反之人而設的酷刑。

“主家，這是侯府送來的信，是給郡主的。”

莊生接過信封，便看了起來。

【瑟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哥哥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你可還記得小時候，在邊疆，你總愛到處瘋跑，阿娘尋常訓誡你，現在，你已為人母，應該懂事些。

別擔心，只要天上的星星不滅，我們就一直都在，你的每一天，我們都會參與。

答應哥哥，別哭，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