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公子啊,不……應該說是云姑娘,好久不見,云姑娘如何會出現在這里?不會還說自己是本王容妃的情郎,前來營救容妃吧?”完顏烈風保持著悠然自得的姿勢,語氣散漫地說道,一雙比夜色更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兮兮的側臉,生怕錯過一點細微的表情。
兮兮轉首,對上他的視線,清麗的玉臉無一絲表情,她淡淡說道:“我只是和上次一樣,恰好路過。至于之前的誤會,并不是云兮一人造成的!”
那日是完顏烈風誤會在先,葉從容承認在后,最后兮兮為了救葉從容,才不得不繼續裝下去。說起來,完顏烈風和葉從容也是有份的。
兮兮的回答,讓烈風薄唇微揚,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只是兮兮無論怎么看,都覺得那笑容里透著一抹狡黠。
“既然之前是一個誤會,那么本王就不再介懷。今夜還請云勇士相助。”說著,便不著痕跡地牽起兮兮的手腕,好似那是天經地義一般,絲毫沒覺得此刻和一個女子牽手,是多么的不合時宜。
兮兮眉梢一挑,眉目間流轉著一絲惱色,她甩開烈風的手,冷聲道:“完顏烈風,請你自重!”
玉臉上的薄怒為兮兮清雅的容顏添了一層顏色,那炫目的嬌艷,令人失魂落魄。惱怒的兮兮并沒有意識到,完顏烈風牽她手腕的目的,她甚至也沒有注意到,面前的那雙深眸好似起了變化。
雖然臉上依然掛著那抹看似溫和的笑意,但是那黑眸深處,卻有復雜的感情在洶涌流轉,似是自責,似是心痛,最后化為一汪溫柔,好似要從眸中泛濫而出。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呀!
他一直期盼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因為那樣那個被自己一箭射中的女子就不再是杳無音訊。卻忽略了,一旦證實了他的猜測是對的,她便是雪山圣女,草原子民心中的神女。
他還試圖控制她,在她身上下毒。烈風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罐,各種滋味一涌而上,混合在一起,交織在一起,又產生了新的滋味,讓他根本就品不出來。
“王爺!這么多狼,我們怎么辦?”葉從容嬌柔的聲音傳來,適時打破了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烈風唇角一扯,有些沒心沒肺地笑道:“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那笑容輕松和煦,好似泰山壓頂也絲毫不能改變。然而,火光卻不因他的笑容而有絲毫改善,越來越黯淡了,似乎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樣不行,我們應該把火圈縮小,這樣可以多撐一些工夫。”兮兮靜靜說道。
幾個侍衛聞言,連連點頭,不顧灼燒,將外圈的火向里移了移。圈子越發小了,幾個人背靠著背,擠得越發緊了。葉從容被他們護在圈子最里面,而兮兮卻站在圈子的最外圍。
“看到前面的高崗了嗎?”烈風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如冰泉一般撫慰著焦躁的心,“一會兒火滅了,我們邊殺邊向高崗那里去。”
兮兮心領神會,到了那里,背靠著高崗,最起碼后背是安全的。
夜風凜冽,火光由橙轉紅,又由紅轉暗。終于一陣風來,撲棱棱火星亂飛,火終于熄滅了。
狼群攢動著開始襲擊。幾個人并肩廝殺,邊戰邊向高崗那里退去。
烈風手中的墨氅和兮兮手中的白綾,一黑一白,交相輝映著向狼群頭上掃去。每一次掃過,都有幾只狼嚎叫著倒地,狼群有瞬間徘徊著不敢襲擊,眾人便向后退一退。終于,退到了高崗前,幾個受傷的侍衛再也堅持不住,垮倒在地上。
眾人背靠著高崗,圍成一團,烈風和兮兮站在最外圍,和狼群搏斗著。綠眼白牙,在周圍環繞著,令人不怕也生畏。
烈風和兮兮背靠著背,抵抗著狼群,彼此好似能夠聽見對方的心跳。兩人都明白,這些人的性命就在他們兩個人手上,若是稍一松懈,這些人便會成為餓狼的口中食。
“你不是要和我決斗么,那么今日就來比一比,看誰殺的狼多!”烈風揚眉說道。一揮墨氅,掃倒幾只餓狼。
“好呀,難道我還怕你不成?”兮兮眉梢一挑,對他的挑畔毫不在意。白綾翻飛,一只只狼被纏繞著勒死。
烈風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一個女子靠在一起,并肩對敵,雖然那敵人是一群狼。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夠這樣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他的心,也從來不曾和一個女子這般貼近過,近得好似要連在一起。近的,他會因為她的喜悅而喜悅,因為她的惱怒而惱怒。
兩人殺了一陣,皆有些疲憊。然而狼群卻不給他們歇息的機會,就在這時,一只狼鉆過一個空擋,叼住了葉從容的衣角向外扯去,葉從容嚇得臉色慘白,連叫救命。
身畔一個侍衛見狀,用手中匕首向狼刺去,卻不想被另一只狼叼住了手腕,向狼群拉去。
情況緊急,烈風躍身回救,兮兮一人對狼群,一個不妨,后肩被狼咬住,她回手將狼拍了出去,但肩頭卻受了傷,有血流了出來。
月色微蒙,無人知道她受了傷,但是那劇烈的疼痛卻清楚地告訴她,傷口的存在。
烈風安頓好葉從容,回身和兮兮靠在一起,驀然,有潤濕的感覺透過他的衣衫浸了進來。他驚異地回身,兮兮肩頭那抹血色在月色下,以暗黑的顏色呈現在他的眼前。心中一沉,烈風的黑眸瞬間瞇起,俊美的臉上,暗涌著危險的波瀾。
她竟然受傷了,可是卻不言不語,依然和狼搏擊著。烈風怒叱一聲,手中墨氅狂揮,但見黑影重重,勁風陣陣,一時間狼群狂嚎陣陣,連連后退。
動作失控了,心似乎也在慢慢失控!
“你!回去!”烈風粗聲對兮兮命令道,這里只要他一個人就足夠了。然而,兮兮卻面無表情,對他的命令充耳未聞,用未受傷的右手,揮舞著白綾,依然和狼群搏擊著。
烈風驀然發現,這個女子,似乎從來不曾聽過他的命令,她好似永遠在他的掌控之外。而因為她,他的心似乎也不受他的掌控了。
狼一只只死去,但是狼群的數目卻絲毫不見少,仍舊一撥撥不怕死地涌上來。他們漸漸覺得力乏,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就在這時,空中一聲鷹鳴,一只白影電閃而至,緊接著,沉睡的草原,好似驀然被驚醒了。
一片黑云貼著地皮,從遠方滾滾而至,伴隨著沉悶如雷的聲浪。那是左賢王的兵將,他們終于趕來了。
每個人心中皆是一喜。
狼群受了驚擾,頭狼嚎叫一聲后,緩緩散去。
烈風從衣角撕下一塊布條,走到兮兮面前,冷聲說道:“把傷口纏上!”霸道的聲音里隱隱飽含著一絲焦急。
兮兮抬起頭來,清亮的眸中盡是冷然。
“多謝左賢王,只是云某當不起!”聲音清冷而淡然。
這份冷然和淡靜,讓烈風心中苦澀至極,那個要和自己決斗的云兮,似乎再也不見了。她好似時時疏遠他,時時都要和他劃清界限。其實他倒是寧愿她恨他,恨他射傷了她,恨他幽禁她,恨他毒傷她。可是這樣淡淡的疏離,讓他受不了的難受。
就在這時,無數只火把亮了起來。火光照亮了烈風黯淡的臉,以及他手中的布條。不管心中是如何失落,火光亮起,他又成了那個叱詫風云的王。
“云弟,你怎么在這里?”驚異的呼聲從馬上傳來,是完顏沉風。
沉風滾鞍落馬,飛快地走到兮兮面前,清亮的眸中滿是欣喜,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尋了這么久的云弟,竟然出現在眼前。
兮兮唇角輕輕一扯,微微笑道:“沉風大哥!你來了!”肩頭的傷口被冷風一吹,越發疼痛,兮兮不由眉頭輕顰。
“你受傷了?”沉風驚駭地說道,臉上的笑容一點一滴消失,俊美的臉緩緩繃了起來,好似冰山。
他伸手從身上扯下一塊干凈的布條,雙手敏捷地為兮兮包扎起來。旁邊的烈風,看到兮兮并沒有拒絕沉風的包扎,臉色比夜色還要黯淡,眸光充滿懾人的壓迫感,直視著他們。
“沉風大哥,你能借我一匹馬嗎?”兮兮凝眉說道。
“怎么,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不行,那樣我怎能放心,你的傷口還不曾上藥,必須跟我走!”沉風固執地說道。
“大哥,你不必擔心我,我還有事,真的不能和你們走!”
烈風飛身躍到馬上,一雙鷹目深邃如同無窮無盡的夜,幽冷的聲音從夜色里緩緩傳來,“沉風,本王的馬是不外借的!除非,和我們一起回去!”
兮兮冷笑一聲,早知道烈風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翻身躍上一匹馬背,道:“好吧,我跟你們回去!”她倒要看看,這一次烈風還有什么理由幽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