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小鹿驚呼一聲，重心不穩地跌倒在馬車內。

山丘下一片驚呼，躲避不及的人馬被那些尖銳的碎石砸得皮開肉綻，碎石如鐵釘一般深深嵌入皮肉之中，人馬慘叫連連。

“咕嚕……咕嚕……”伴隨著一陣詭異的聲響，地面爆開的洞穴內驀地竄出了一條暗紅色的巨蟲——身長約2米，和成人的大腿一般粗，外形像一只腸子，身上有黑色的斑點，體側兩端還生有突脊。它的尾巴很短，如一人腿一般支撐著蟲身站立，裂瓣狀的嘴巴收縮張合發出詭異的“咕嚕”聲。

眾人都被眼前突然冒出來的怪蟲驚呆了，遠遠地望著不知所措。

“天哪！”被托羅其格其攬在馬背上的那拉娜仁托雅一眼看到那條巨蟲，猛然驚呼出聲：“死亡沙蟲！”

聽到女巫的驚呼，所有人都不覺一陣顫栗，臉色大變。

“死亡之蟲？”托羅其格其的眼中也浮出駭然之色，倏地拉緊韁繩停下，不再向前靠近。

草原上牧民口口相傳的寓言故事中：在戈壁深處的沙漠地下，有一種巨大的沙蟲，一年中的大部份時間它們都在深深的沙土下“冬眠”，只在一年中最熱的6月和7月會出其不意從地面上它制造的大洞中竄出來覓食。它擁有極強的攻擊性，能吐出一種黃色的腐蝕性液體，還能夠瞬間產生強大的如閃電般的力量，足以將一頭成年駱駝致死。沙蟲的出現是死亡和災難的征兆，因此被牧民稱為“Allghoikhorkhoi”——死亡之蟲。

嘎必雅圖被震得跌落在離洞穴不遠處的沙石地上，瞄了一眼剛竄出地面的巨蟲，他一把抹去臉頰上被石屑劃傷的血漬，掙扎著爬起來，迅速飛躍而起掠向馬車。

在馬車內被震得頭暈眼花的白小鹿還來不及爬起來，忽地瞥見一抹巨大的紅色影子倏地從地底竄出來，將車窗外的視線全都擋住了。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只聽到陣陣詭異的“咕嚕”聲在空氣中響起，驚起人們的恐慌聲。

“快跑。”車簾倏地被人扯開，嘎必雅圖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車外，二外不說將她從馬車內拽出，拔腿狂奔。

腳下才沾到地面，就聽到身后倏然響起“喀嚓”的斷裂聲。

倉皇奔跑的瞬間，她回過頭瞥見那輛馬車轉眼間已裂成了碎片，一條比蟒蛇還要粗壯的暗紅色節狀巨蟲盤亙在馬車的殘骸上。

她驚呼一聲，腳下一絆，整個人跌趴在沙石地上。

“該死的，快起來。”嘎必雅圖咬牙切齒地使勁拽她的衣領，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那……那是，那是什么……東西？”白小鹿舌頭都不自覺地打結了，驚恐地瞪著那條巨蟲，腳下像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

“咕嚕……咕嚕……”巨蟲發出怪叫，霍然從馬車的殘骸上扭過頭，不停收縮的裂瓣嘴里滴落著粘稠的哈拉子，血紅的蟲眼貪婪地盯著身后拉扯的兩人。

“媽的，就知道跟你在一起準沒好事！”嘎必雅圖咒罵一聲，拖著僵尸般的白小鹿狂奔。

“你們都傻站著干什么？趕緊引開沙蟲的注意力，救人啊！”那拉娜仁托雅沖著驚愕的隨從們怒吼一聲，一把奪過托羅其格其的長弓，瞬間瞄準巨蟲利落地射出了一箭。

那一箭深深地沒入了巨蟲左側的突脊，但是巨蟲竟然毫無所覺，只是輕微地顫了一下，頭也不回地直直撲向白小鹿，突瞪的血紅雙眼，泛著可怖的兇惡光芒。

“小鹿！”剛剛才帶著眾隨從從漫天的沙塵中趕來的捏古斯巴日眼見白小鹿的險境，失聲驚呼，瘋狂策馬沖過去。

然而，巨蟲那看似龐大粗笨的身體卻靈活如蛇，在凹凸不平的沙石地上以驚人的速度蠕動，眨眼便已撲近被嘎必雅圖拉著狂奔的白小鹿身后。

“啊！”嘎必雅圖回頭驚恐地看到裂著嘴兇猛撲來的巨蟲，已然來不及拔劍，下意識地便將白小鹿護在懷中，用自己的身體去抵擋巨蟲的攻擊。

“刷——刷！”漫天的風沙中驀然劃過兩道閃電般的銀光。銀絲從半空紛飛落下的剎那，紅色的血霧如驟然決堤的瀑布般噴灑下來，灰蒙蒙的沙塵都被血霧染成了紅色。

血霧中緩緩浮現了出一抹威武挺拔的身影。乞顏赤那勒馬揚蹄，揮刀甩落刀刃上的殘血，望向在沙塵中憤怒嚎叫的巨蟲，揚聲喝令道：“孛爾貼赤那族的勇士們，排好陣形，舉起你們手中的弓，集中朝巨蟲的頭部射擊。”

聽到族長的喝令，隨從們終于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立即恢復到往日的冷靜、勇敢，迅速有序地排好作戰隊形，拉弓上弦聲整齊響亮。

被乞顏赤那砍傷了頸部的巨蟲憤怒發狂地嚎叫著，劇烈地扭動著身體，攪起陣陣沙石，大地都隱隱顫動起來。

“小心它的毒液！”那拉娜仁托雅出聲提醒靠得太近的隨從們。

話音未落，就見巨蟲怒吼一聲，張開裂瓣狀的大嘴吐出了一團黃色的粘稠液體。

陣隊前排的隨從防備不及，連同身下的座騎一起，迎頭被噴了滿身。人馬哀號慘叫同時響起，身體蜷縮在地上痛苦地掙扎翻滾。黃色的粘稠液體發出刺鼻的惡臭，短短數秒內便將一人一馬腐蝕得只剩下兩堆森然的白骨。

眼前駭然的景象令所有人都驚恐失色，縱然是馳騁沙場多年，殺敵無數的乞顏赤那臉上也一片鐵青。

這就是“死亡之蟲”的恐怖之處么？

“散開！”他忽然大喝一聲。

“重新調整陣形，將巨蟲包圍，大家小心，留下五丈的退避余地，不要被毒液沾上。”

趁著乞顏赤那帶領隨從們引開了巨蟲的注意力，嘎必雅圖連拖帶拉地終于將嚇呆的白小鹿帶到了安全地帶，累得他上氣不接下喘得要死。

捏古斯巴日臉上驚魂未定，一把將她摟進懷里，痛恨自己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保護她。

看到白小鹿平安無事，那拉娜仁托雅的一顆心終于安穩地落了下來，神色緩緩恢復了平靜。

“感謝騰格里的保佑！”她仰頭望了眼風沙彌漫的天空低聲祈禱了一會兒，然后轉眼看向不停喘息的少年，微點頭說道：“辛苦你了，嘎必雅圖。”

嘎必雅圖緩緩調整氣息，淡淡道：“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罷了。”

“不！”她忽然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絲奇異的光彩，語氣輕柔卻無比神圣：“這是你的功德和榮耀！”

少年黑亮的眼眸微微顫動了一下，怔愕地看著女巫清澈神圣的眼睛。

乞顏赤那與隨從們合圍了一個直徑十丈的圓將巨蟲包圍其中。憤怒的巨蟲不斷噴吐著毒液攻擊它面前的人馬，然而每次它一旦靠近哪一方，整個包圍圈也會隨之向那個方向移動，無論它撲向哪一方，始終都被控制在五丈的距離之外，毒液噴吐不到。

“咕嚕……咕嚕……”巨蟲惱怒地吼叫，瘋狂地扭動著龐大的身軀用粗短的尾巴拍打著沙石地，震得碎石四散飛濺。

巨蟲突瞪著血紅的眼珠狂怒兇狠地盯著包圍它的人馬。

“咕嚕……咕嚕……”一陣幾乎瘋狂的嚎叫，它猛然仰頭，整個身體繃得筆直，裂瓣狀的大嘴張開到極致，清晰可見喉間劇烈收縮的毒囊，它被人馬徹底激怒了，準備發出全力地一擊。

瞅準了時機，乞顏赤那斷然喝令：“放箭！”

“刷——刷——刷！”數百支利箭劃破漫天的沙塵，從四面八方織成緊密的箭網齊齊射入巨蟲的嘴里。

“轟隆——”沙塵朦朧的天空忽然一記響雷，掩沒了巨蟲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哀嚎。

眨眼，傾盆暴雨潑灑而下。“嘩嘩”的暴雨來勢洶猛，傾刻便將漫天肆虐的沙塵撲滅，視線陡然清晰。

嘴里插滿了箭羽的巨蟲猶如一只長了長尾巴的刺猬在暴雨中扭曲、掙扎，不甘心地怒瞪著人群，最終力盡氣絕地轟然倒下了，腥紅的蟲血“汩汩”如泉涌，隨著雨水四處漫延，染紅了大片沙石地。

危險解除后，眾人都松了口氣，在暴雨中歡呼起來。

乞顏赤那走過去用腳踢了踢一動不動的蟲尸，轉身吩囑隨從將被巨蟲殺害的那名隨從的尸骨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