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會害大家嗎？”朱慈烺反問道。

“不會！”

“說說吧！”

“前面已經跟殿下說了，小的就是從眼下這樣的村子里出來的人！小的曾在這樣的村子里吃了好幾個月的野狼！

殿下應該知道‘闖王來了不納糧’這樣的鬼話吧？”

朱慈烺點點頭。

“這真是一句鬼話！當然，確實不需要向他們納糧，因為根本沒命向納糧！

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會殺掉不愿跟他們走的人，搶光所有值得他們搶的東西！

他們只要那些精壯的男女，把搶的東西分給這些人，帶著他們出去繼續搶！

小的家里只有年邁的爺爺，其余人一場瘟疫過后，都沒了！闖王要來的時候，大家信了他們的鬼話，都去迎接了！誰知道后來他們開始殺人搶劫了，爺爺和我藏在枯草掩映的破窯中，這才躲過一劫……！

由于他們走得急，村里的人沒有殺完，剩下的人當然都是老人和孩子……

當時是冬天，天寒地凍的，我們一口吃的都沒有，慢慢發現狗在啃尸體，我們就設法捕捉了一些，才勉強活下來……

我們掩埋了村里人的尸體，轉移到其他村子里，把其他村凍硬的尸體搬進地下的菜窖中，消融之后變軟了，再搬出去引誘野狼，野狼啃那些凍硬的尸體肯定費力啊，它們自然選軟一點的，這樣我們就捕捉了許多野狼，一個冬天都在吃這玩意……”

朱慈烺震驚之余，點點頭，怪不得這小子這么有經驗！

“后來，冬天過去了，尸體開始腐爛，瘟疫又來了，又死了很多人，最后只剩下不多幾個我這樣的半大小子，沒法子了，我們只好出去逃難……

誰知道又碰到了闖賊，我們被抓起來，只能跟著四處劫掠，活到了今天！

打到了京城，他們還在殺人，老人孩子都不放過……

我早就想跑了，在城門樓子下面看到了殿下您大發神威，小人心馳神往，就偷偷混進您的隊伍，跟著跑了！

當時殿下的四處收攏人手，沒注意到我這么個小人物……”

朱慈烺點點頭：“按說你們都打進京城了，奪了大明江山，你們在李闖那里是有功的，將來說不定有榮華富貴可享呢？怎么臨到頭卻跑了呢？”

“郝搖旗私下對我們說過，該吃吃，該喝喝，我們長久不了的，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人砍了！就算我們把天捅下來，臨了還是躲不過一刀！”

“你信他的？”

“我信！我混在這群人中，已經四年了，已經混熟了！這群人是什么貨色，我太清楚了！他們成不了事！”

朱慈烺還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不太相信，一個這般出身的賊兵，能看到李闖成不了事？說實話自己要不是有前世記憶，知道李闖的結局，單憑朱由檢的兒子朱慈烺這個身份，根本就迷迷糊糊的看不清這紛紛擾擾的天下將何去何從……

“你不信我？”

“不信！不過我相信你并沒有要害我們的心思！”

這個小兵眼中有了神采，抬起頭來，整個人的氣質似乎都發生了變化，笑道：“殿下英明！殿下不光武功卓絕，心機也不一般！看來小人的選擇，是對的！”

“你到底是誰？”

“殿下以后會知道的！”

“好吧！你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不過，眼下如此死局，你的自信哪里來的？”

“非死局不足以見人心！不足以見真本領！”

“那你看出本宮有哪些真本領呢？”

“殿下力排眾議，堅持北上，好魄力，好眼光！”

“北上難道不是趕著拿自個兒喂老虎嗎？”

“掌握關寧鐵騎，才是真正的破局之道！至于之后去哪里，想必殿下已經有了籌劃！”

“吳三桂何許人也，掌握關寧鐵騎談何容易？”

“不正如殿下所言，北上才顯眼，才拉風嗎？殿下要是在這種局面下，掌握了關寧鐵騎，那是何等顯眼啊！屆時，但有所需，小的愿為殿下馬前一卒！”

“好！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信你！”

“好！小人最缺的，就是這個信字！”

“既然如此，這個話題打住吧！再說下去，我們可能都將葬身狼腹！這群狼已經瘋了！他們上了房頂！”

“是啊，它們已經掀開了屋頂的瓦片，正在刨土！據小人所知，狼善于刨土為洞，在洞中下崽……

這屋頂椽子上是柴草，柴草上面糊了一層薄薄的泥土，再上面就是瓦片！

它們揭開瓦片，這層薄薄的泥土很快就會刨透，椽子的間隙，狼正好可以鉆進來……

現在我們大家擠在一起，摩肩擦踵的，手腳都抬不起來，更不要說戰斗了！

而外面也陷入了狼群的包圍，沖出去傷亡也會很大……

大事不妙啊！

沒想到這群狼竟然這般瘋狂！”

“最主要是，這群狼成精了……一般的狼，怎么可能聚成這么大規模的狼群，怎么可能懂得扒開屋頂攻擊？小子，要是你真不想害我們，就收了神通吧！”

“想不到殿下這么早就看出了端倪！不錯，狼群確實是小人操縱的！

小人以為殿下會大顯神威，沖出去殺出一條血路呢！”

“如果本宮真要我沖出去殺幾條狼，你才肯收了神童，本宮倒是不介意！”

“好啊！說實話，小人還真想看看殿下本事和膽略的上限在哪里！殿下真的想試試？”

“試試就試試！”

反正是要顯眼的，機會難得，老子怕個鳥！

朱慈烺撥開眾人，走到了門口，狼抓木門刺耳的聲音傳來，嚇得頂著門的幾個小兵面如土色。

太監王不辭正在督戰，頂著眾人頂好門，看見朱慈烺走過來，吃了一驚：“殿下，快快到人群中，小的們護著您！”

“護不住了！再過一會兒，狼會從天而降！”朱慈烺指了指屋頂，此刻屋頂上熱鬧極了，有的狼已經刨透了土，土正在撲簌簌往下掉。

“殿下，就算小的們死絕了，也定會護著陛下和您周全的！”

“放開門，區區幾個畜生，安敢猖狂至此！”

朱慈烺大吼一聲，隨手提小雞兒一樣提開了頂門的小兵，門剛開個縫兒，就有狼頭冒進來！

朱慈烺爆喝一聲，去死！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沒人看到他的刀影子，已經有三顆狼頭落地！

聚在門口的狼怕了，稍微退開一點，朱慈烺毫不猶豫就跨出門去！

然后，就是瘋狂的殺戮，有的狼被砍為兩段，同時還有被踢飛出去，同時還有被左拳砸飛的！

那個神秘的小兵也擠到了門口，饒有興致地看著朱慈烺大戰狼群，那個小兵站在門口，狼群竟然就不再靠近門口，所有人都在驚呼！

崇禎帝聽聞消息，駭得魂不附體，不顧一切也沖到了門口，看見朱慈烺殺狼殺的昏天暗地，心下驚駭的無以復加，而且覺得不可思議，自己何時有這么武藝高強的一個兒子了？

那個神秘的小兵，看了一會兒，嘆口氣，走出了廟門，走向了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