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
因為汪如菁生兒的緣故,一派熱鬧景象。來來回回的奴婢們端著菜盤子,拎著酒壺,個個滿臉笑容的走來走去。只有當他們看見蘇二爺父子的時候,臉上笑容方才一斂。
倒不是他們畏懼蘇廷舜,只是因為蘇廷舜得罪了汪二太太。就這一點,注定他們不會給蘇廷舜任何笑臉。哪怕,在今天這樣熱鬧喜慶的日子里也是一樣。
一路走到興武堂。
“仁善,可把你等來了。”二老爺蘇仁盛立在廊下,看見蘇二爺父子,立即笑著迎來。
蘇二爺勉強一笑,說道:“舜哥兒我帶來了。”
蘇仁盛看向蘇廷舜,只見少年挺立在場,忍不住暗道一聲;好少年。
他現在看十幾歲孩子總是忍不住拿出來和自家蘇心寶相比,那一比,個個都是好少年。
除了脂粉堆里打滾的蘇心寶。
“二老爺。”蘇廷舜問候一聲,同時,心里也奇怪,今天到底什么事情,居然讓蘇仁盛在外面等自己。
蘇仁盛點點頭,說道:“隨我來吧。”
他讓人領著蘇二爺去吃酒,自己則領著蘇廷舜前往內室。臨別時,蘇二爺囑咐兒子好好說話。蘇廷舜為讓父親安心,點點頭表示知道。
窗外是凜冽寒風,也是燈火闌珊,也是人影綽綽。
合上窗戶,內室一片溫暖。
幾個火盆擺在室內,一堆新鮮果蔬整整齊齊碼放在桌子上。首位上坐著蘇仁徵,主客位坐著一名陌生的男子。對方年紀和蘇仁徵差不多,相貌平平。
自蘇廷舜走進來后,那男子便一直打量著蘇廷舜。
蘇仁盛在一旁介紹道:“舜哥兒,這一位是五城兵馬司副指揮,汪大人。”
聞言,蘇廷舜心里嘀咕一二,面上平靜問候,“拜見汪大人。”
“舜哥兒,你喚一聲汪世伯便可。”蘇仁盛笑著說。
“等等。”汪世琨輕輕摩擦著茶盞,目光逼迫性的看向蘇廷舜雙眼,“我聽仁徵兄說,你的學業還不錯。”
蘇廷舜不太明白對方想干什么,只能說道:“伯父抬舉了。”
“這不重要。”汪世琨道:“今日是個喜慶的日子,我要你作首詩。做得好,有賞。做的不好,得罰!”
我靠,你有病吧。
我們很熟嗎?
蘇廷舜很不理解對方的腦回路。
有人一見面要錢,有人一見面要親親抱抱舉高高,怎么還有人一見面要作詩的?
蘇廷舜差點問他;頭彩給不給披風。
這時候,汪世琨補充道:“我做事情,向來光明正大。你只要寫首好詩,我妹妹,我兒子,你和他們的事情,我都可以當作沒看見。”
妹妹,兒子?
此時,蘇仁盛在他耳邊低聲道:“舜哥兒,你好好寫。只要寫好了,我夫人,還有汪成被抓進都察院那事兒,都會過去。”
蘇廷舜心里泛起冷笑,搞半天,這人是來給妹妹,兒子,找場子來了。但是,你難道沒有問問,我為什么會和他們犯事嗎?
想到這里,蘇廷舜覺得自己很傻。
對方比自己強,自然掌握話語權,掌握對錯世界觀。在此情形下,自己怎么狡辯也是枉然。
你妹妹還能說和我有沖突,但是你兒子汪成被抓進都察院和我有毛的關系。
不講理!
給老子等著。
見蘇廷舜不說話,蘇仁徵突然開口,“汪兄向來說一不二,舜哥兒,你可得好好寫。”
聞言,蘇廷舜心里稍微安慰。蘇仁徵的話相當于給這次事情定調,只要自己寫的好,這位汪大人就得遵守承諾。
還好還好,這蘇家族長還是有骨氣的。
“既然如此,小子獻丑了。”
說完,他走到桌邊,只見上面已經鋪好紙張,筆硯也準備妥當。
他毫不猶豫,提筆就寫。
一旁的汪世琨見狀,心里泛起冷笑。
看來,今天不用給蘇仁徵面子了。
以他的身份,為難一個蘇家旁支庶出,實在沒必要,而且很跌份。但是妹妹,兒子,兩件事情都和蘇廷舜有關系,他要是不開口問兩句,那也說不過去。
直接對蘇廷舜動手?
那是不行的,未免太不把蘇仁徵放在眼里。
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蘇廷舜能過這一關,他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如果他過不了,那就別怪自己以大欺小。
他看蘇廷舜揮毫潑墨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絕對寫不出什么好東西。他倒是沒想過蘇廷舜會不會提前準備,因為這個要求,他是剛剛才決定的,不存在泄露的可能。
至于蘇仁徵,從始至終沒怎么開口為蘇廷舜講話,除了那句定調的話。在他看來,汪世琨的要求,已經算低了。如果蘇廷舜還做不到,那還是讓他吃點苦頭比較好。
只要蘇廷舜寫出來的詩不是一坨屎,汪世琨不會太過分。
再者,既然蘇廷舜敢和自己立下約定,那這點實力拿不出來,他也沒必要繼續期待。
這時候,最著急的反而是蘇仁盛。因為他發現蘇廷舜連想都沒想就開始寫,那只怕是寫不出什么好東西來。
唉,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把握機會呢!
想到這里,他也只能在心里對蘇二爺說聲抱歉,他盡力了。
便在此時,蘇廷舜停筆。
寫完了!
他拿起紙張,走上前,目光毫不畏懼地直視汪世琨。
“請汪大人評鑒一二。”
“呵。”汪世琨僵硬的臉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因為心情,勉強抖動一下,接過紙張,低目看去。
只見上面寫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好詩!”汪世琨脫口而出。
哪怕他和蘇廷舜立場相對,但是對這首詩,仍舊要稱一聲好。
汪世琨的叫好,令蘇仁徵和蘇仁盛紛紛側目,他們都好奇蘇廷舜寫了一首什么詩,居然讓汪世琨這個發難的人叫好。
這時,汪世琨贊道:“這個咬定用的好,很好。”
說著,他看向蘇廷舜,頷首道:“做人,寫詩,你的品性是一樣的。老夫說得出做得到,從此以后,我不會再因為那兩件事情找你麻煩。”
蘇廷舜有些無語。
說實話,他有點搞不懂。
蘇仁徵是這樣,這個汪副指揮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