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為舊明哀悼，現在立刻趕到戰場的是新明八十八年！”

大明完蛋了，但又沒有完全完蛋。

崇禎皇帝朱由檢還是死在那顆歪脖子樹下，但大明卻沒有死透。

合上花了三十錢從書齋買來的‘舊明小冊’，蘇廷舜看著枯萎的葡萄藤一陣陣無語。不管看多少次街邊書還是聽別人吹噓明光武帝的豐功偉績，他都只有一個感覺。

欲哭無淚！

別人都是穿越正史，只有他，穿越平行時空，這該找誰說理去。

不過也是，時間只是人類賦予物質運動的概念，在大宇宙之中，時間大抵是不存在的。故而，想要穿越回過去，不僅要將地球的物質狀態從幾百年前逼退回幾百年后，整個宇宙也是如此。

試問，誰有這樣的能耐？

據此，蘇廷舜得出結論。別人的穿越都是黃粱一夢，只有他才是真穿越。

“老祖宗想要婚書我可以給，但是必須要讓姓林的親自上門取！”

他的小書房是從客廳砌了一道墻隔出來的，在這里能聽見客廳的說話聲。

就在剛剛，大房的汪二太太登門拜訪，要蘇廷舜老爹把當年和蘇家姑爺簽下的婚書交還回去。

沒時間為退婚感到憂傷，現在立刻趕到戰場的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咳咳。

開個玩笑。

蘇廷舜脖子上可沒掛著戒指，自然也沒有一個斗尊巔峰的老爺爺。

以他即將束發的年紀，在自己的婚事上沒有半點發言權。何況，這是一個翻開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無論怎么看都寫滿‘仁義道德’四個字的新明新世代！

但，不管是誰，面對這種事情，很難不會‘念頭不通達’。

砰！

書房門被推開，蘇老爹怒氣沖沖進門，身后跟著同樣滿臉郁色的蘇廷舜老娘。

“仗勢欺人！仗勢欺人！仗勢欺人！”蘇老爹粗著脖子，來來回回就這么幾句輸出，其他的臟話實在不多。

正如蘇廷舜無法理解自家親爹是怎么從一個一心求學的書生變成衙門掌勺大廚一樣，他同樣無法理解親爹罵人詞匯量為何如此貧瘠。

你讀書人的知識儲備呢！

“你剛剛怎么不罵？”蘇廷舜老娘先是反問丈夫一句，而后不滿道：“還能有什么辦法，老祖宗要婚書給她就是。那姓林的現在是一州布政，官兒大著呢，我上次去府上做客，大太太也說以后少不得要和那姓林的走走親戚。”

“狗屁玩意兒！”蘇老爹梗著脖子罵道：“當年要不是我給他半塊餅，他能不能活著去科舉都是兩說。那婚書也是他自己主動留下的，現在發達了，立馬變臉，毫無讀書人信用！”

“愧為圣人弟子！”

半塊餅？

九品芝麻官？

我可不想吃餅啊！

蘇廷舜心里腹誹兩句，而后冷靜問道：“爹，娘，婚書給了嗎？”

這婚事他也知道，畢竟他爹娘從小就告訴他，早已替他找好了媳婦兒。當時可給蘇廷舜激動壞了，上輩子沒等到國家發老婆，這輩子爹媽給自己發老婆，真好。

“想要婚書讓姓林的自己來拿！”蘇老爹大吼。那架勢，好像是故意吼給誰看的一樣。

眼瞅著這摸樣，蘇廷舜沒再問什么。

沒意義。

老爹處在氣頭上，自己又人小言輕，說啥都是徒勞。他要是搭腔，說不準老爹都能說‘提刀上門取爾狗頭’這種無能狂怒之言。

“老祖宗要是上門你給不給？”蘇夫人反問。

蘇老爹一頓，而后額頭青筋肉眼可見的突起。

“倘若大房真這么不要臉，老子豁出去也要上門問問族長到底什么意思，大不了一刀換一個！”

蘇廷舜輕輕咽下口中的空氣，目光淡然的看著爬進窗戶的葡萄藤。

寒冬臘月，你也枯了呢。

鎮國武侯府。

蘇家老太爺牛逼不解釋，當年跟著明光武帝一刀一個韃子小朋友，完美復刻朱洪武戰績，從南打到北，提著兩把菜刀砍翻不可一世的野豬皮。

野豬皮是‘管你幾路來，我自一路去’。

蘇家老太爺是；管你來幾路，我兩把菜刀不砍到刀鋒卷口絕不回頭。

因為猛的不像人，新明鼎定之后，蘇家老太爺功列開國九武侯，冊封鎮國武侯。

至今，已傳三代。

蘇家老爹老娘口中的老祖宗，乃是二代武侯夫人，現今蘇家族長親娘，府內人稱老祖宗，府外人尊韓老太君。

雅室內。

“蘇二爺忒不講理，我好心給他送銀子，他反倒硬氣起來，還要林姑爺上門取婚書。老太太，人林姑爺現在什么身份，你蘇二什么身份，憑什么讓人林姑爺上門？”汪二太太一臉委屈的對著韓老太訴苦。

一臉老態龍鐘的韓老太聽完老二媳婦訴苦，沉默一會兒，這才哼道：“蘇二跟他爹一個德行，老太爺在時就說二房人性情急躁，這都幾十年了也沒個變的。”

“老祖宗，可不能就這么算了，就那一家子，表小姐將來要是嫁過去，指不定得受什么苦呢。表小姐從小就吃苦，這以后可決不能吃苦。”汪二太太忙說。

一說起表小姐從小吃苦，韓老太忍不住落淚。她這一生就生下一個女兒，結果嫁去揚州沒幾年就撒手人寰，留下這么個女兒，誰能說不命苦呢！

瞅著老太太神情不對，一旁捻著佛珠的大太太插嘴道：“你說蘇二就說蘇二，好端端的提起傷心事作甚。”

“哎呦，我這個嘴兒也沒把門，確實該罰。”汪夫人裝模做樣打了自己一巴掌。

“行啦。”韓老太說道：“這事兒不著急，如今娉兒在我府上，還輪不到蘇二說三道四。等我姑爺上門，我讓他親自去說。老身就不信了，他蘇二一個衙門顛勺的，還能硬的過一州布政不成。”

“還是老祖宗睿智，當年一眼就相中林姑爺。”汪夫人笑著轉移話題。

聊起這個，韓老太就不困了，又說起當年那個落魄書生高中之后，自己是如何青眼有加，發現潛力股的往事。

這話大太太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她心想，當年人林姑爺落魄的時候，救濟他的可是蘇二啊，而且他和蘇二可是好的差點沒穿一條褲子。

這人哪。

有權有勢之后翻臉無情也是快的不眨眼。

哄的老祖宗眉開眼笑，汪夫人心里卻在想著如何炮制蘇二一家。老娘可是武侯府管家太太，上門給你送銀子那是瞧得起你，居然還敢冷嘲熱諷，不給你點顏色瞧瞧，這以后在府里還怎么混吶。

心里盤算著這事兒，回去的路上也是沉默寡言。

在即將踏入自己的小院時，汪夫人突然問旁邊的大丫鬟彩云。

“蘇二家那個小子，是不是明日要入族學了？”

“聽說是有這么回事。”彩云回答。

頓了頓，彩云小心翼翼問道：“奶奶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汪夫人撇了她一眼，冷冷道：“父債子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