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命揚起韁繩，一人一馬出城而去。

三陽鎮北城門上，王五提起的那顆趙姓的頭顱還掛在城上，兩個眼珠子睜的渾圓，上面趴著幾只好奇的蒼蠅。

流民的尸體倒是清理干凈了，顧命來時沒被“礙眼”。

顧命是私事出城，要去城門樓子里記錄，黃驃馬就栓在外面的旗柱上。

旗柱邊站著一名年少膽大的士兵，沒見過黃驃馬這般威武的馬，拔起地上的一根雜草逗弄。

“來，馬兒，吃……吃草！”

黃驃馬傲嬌的別過頭，屁股眼里拉出一堆馬糞。

少年士兵立馬哈哈大笑。

“哈哈哈，這馬兒好靈性，他咋不吃草呢？”

旁邊的一名老兵用黑漆漆的手扒拉著馬糞，撿出一顆豆子來到少年士兵面前，賣弄道。

“沒見識的玩意，壯士老爺的馬吃的都是豆，看見沒，馬糞里都是豆。

等會壯士老爺走了，我就把這馬糞挑挑，興許能撿出幾十顆豆子，回家給我家娃子熬碗豆湯?！?

聽到豆子，少年士兵瞬間對神俊的黃驃馬沒了興趣，沖過去搶馬糞。

“這馬糞是馬兒給我拉的，一邊去！”

“好你個黑娃，敢搶我的豆子?！?

“你……”

一道威武雄壯的人影出現在黃驃馬前，黑色勁袍，外套輕甲。

兩人丟下馬糞，戰戰兢兢的回歸自身崗位。

壯士老爺，要砍他們的頭就一句話的事，搶壯士老爺的馬糞無疑是找死。

顧命騎上馬就走了，沒有在意那堆馬糞。

武者間的大氣隨性，趙氏貴子的禮賢下士，趙氏的優待…………

這些，全都是因為他是武者的關系，這方世界，武者就是老爺，當了一千多年的老爺。

這種事情亂世之中隨處可見，顧命練武最大的動力，便是不想被這亂世左右。

……

安陽城南處是一處大平原，因此官道缺了維護，也不影響趕路。

加上去年的魚魔和旱災，安陽城和三陽鎮之間大部分的土地，都變成了遍布砂礫的荒土。

放眼望去，無盡凄涼之景。

這荒地旁邊，便是三陽河，河邊還殘留著不少田地，上面種了不少豆類薯類，秋時正綠的盎然，像是這片土地最后的倔強。

前方，幾匹勁馬出現。

“吁！”

“壯士大人救命，在下護安營七縱百夫長劉小牛！”

三匹馬，為首的是個目光尖銳的披甲軍士，觀其身上制甲，正是護安營。

趙氏軍司是六司中實力最大的部門，麾下九營，護安營是常備軍隊，雖有三萬人的編制，但大多數是不通武藝的凡人。

而壯士，則是九品軍職，相當于爵位，和普通的趙氏士兵門人有天壤之別，有軍職的，大部分是已經開始練骨的武者。

劉小牛行事干練，一邊朝顧命遞上身份牌，一邊講清原委。

“七縱奉命駐扎三溝村，保護農產，今日早上，有魚首人身的魚怪從河中上岸，全營軍士正在死戰，求大人前去解救?！?

顧命把身份牌遞回去，并未給出什么承諾。

“吾等還要傳遞軍情，請大人恕罪，駕！”

三騎再次催馬急行，他們的命令是傳遞軍情，延誤是死罪，之所以留下了耽誤，便是顧忌袍澤之情。

九品的壯士，是練骨的武者，披上重甲堪比百名普通士兵。

顧命去不去，他們沒有任何權利左右。

顧命看向遠處，那里有著大片民居。

他的地就在那里，分給他的佃戶就在那里，人設已經立出去了，如何能不去。

他早就想拿魚怪下手，可惜魚怪蹤跡難尋，每次出現，又是成群結隊。

今日，有七縱三千將士相助，天時地利人和。

顧命輕輕摸著小腹自語。

“武哥，記得你平日不喜歡魚腥味，不過總比我的腎精好吃吧！”

………………

三溝莊，沿著河邊有田地萬畝，農戶數千，無一不是佃戶。

不過這亂世，成為佃戶起碼能吃上幾口飽飯，已經是難得的生計。

趙氏派衛安營七縱再此駐守，周圍幾十萬畝田地，河邊的數十村寨，數萬百姓，都要靠三千護安軍保護。

護安軍營地就在三陽河邊，背后便是三溝莊。

如今整個營地已經城門緊閉，三米高的城墻呈弧形，用灰漿打磨圓滑，上面樹有鐵鉤尖刺，在陽光下泛著精光。

城堡外的壕溝，如今已經鋪滿石灰，這是魚怪最厭惡的氣味。

它們紛紛繞過這個堅硬無比的堡壘，去后面尋食去了。

堡壘內部，剛上任的七縱縱將成鐵骨臨危不亂。

“諸位，我等身為武者，受趙氏培養，百姓愛戴。

豈能枯坐于此，坐看魚怪毀我田地，屠我百姓！

清點軍備，即刻出城迎敵?！?

成鐵骨一番慷慨言辭，余音在營中繞梁。

營中幾位七縱將官目瞪口呆。

昨日，成鐵骨空降來此，直接坐上縱將位置。

九品的軍職，練骨幾年的武者，趙氏幾十年的老人，成鐵骨是有資歷的。

七縱向來安穩，只需督促佃戶產糧，防范一些不成器的亂匪，軍務清閑。

成鐵骨來此也說的過去，縱中軍官，大都能接受。

可萬萬沒想到，成鐵骨上任的第二天，河中便有魚怪上岸，襲擊百姓。

魚怪是晨時上岸，七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三千的編制死了幾百個，丟了幾百個

成鐵骨帶領七縱將士丟盔棄甲，逃回堡壘，只能死守。

如今求援的死士已經送了出去，魚怪有那些百姓牽制，形勢已經安穩下來。

只等援軍到來，便能一掃頹勢。

能拿兵器，聽命令的士兵培養起來不容易，會種地的農民到處都是。

只需要保全建制，那魚怪吃的是人，又不是糧，七縱上下就能轉危為安，逃過上面的追責。

可眾人萬萬沒想到，晨間見到魚怪還驚慌失措的縱將成鐵骨，現在卻如此大義凜然。

“縱將萬萬不可如此，早上才死了幾百兄弟，要是出作戰，哪怕能擊潰魚怪，下面的兄弟也難以保存，他們可不是武者，對上魚怪要傷亡大半?！?

說話的是七縱的縱丞，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雖是武藝平平，只有熬力境界，但經過的戰事卻不少，精通軍務。

營中其他軍官也紛紛來勸。

“我知道成縱將心系百姓，可如今敵強我弱，出去豈不是送兄弟性命?！?

“那些魚怪力大無窮，鋼刀砍上去，只能在鱗片上留個痕跡，根本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魚怪只吃人，那些佃戶又不值錢，現在流民多的是，犯不著用兄弟們的命去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