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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眉梁城1

春意盎然,舊園何處覓秋涼,卻鎖眉梁。

眉梁城是一座中原小城,不及南邊的中江縣那么水靈。中江縣曾一度繁榮,即便今日有些許敗落,也不掩昔日的光景。而這眉梁城,若沒有這武林人士的偏愛,似也成不了半分名堂。

一卷北風襲來,還帶著些黃土,吹在幾個風塵仆仆的來客臉上。

這不大的眉梁城,已聚集了各路的英雄豪杰。相對于在中江縣上的談笑風生,這里的氣氛仿佛是配合著眉梁城的破落,顯得尤為肅殺。武林人士在中江縣上,是為了一睹聞名江湖已久的“十二年之約”,而今,在這眉梁城外,等著他們的卻是一次好斗。五年一聚首,除了些年輕之輩只求在這盛會上露臉,誰不是使盡身上武學,或為贏來一個名聲,或為保住那份名聲。而人一旦有所求,就必須有所犧牲,或者有需要犧牲的覺悟。刀光劍影之下,全身而退又談何容易。

邪見天初到眉梁城,不禁驚訝于它的荒涼。這武學盛會,就是在此破落的眉梁城外舉行?多少疑惑想要一探究竟,卻又被這莫名的蒼涼震懾,只無言地走著。

其余同行三人,每人都在這里有過自己的故事,也變得沉默起來。

其實這眉梁城里,也并不是人人都為斗得一個名而來。像那位風流看客花公子,像那個史家傳人史十年,也像那城里安樂府里的固一隅,那望風樓上的張賓斌。

總有些不爭之人,也總有些不需爭之人。

而固一隅即是那不爭之人,張賓斌即是那不必爭的人。

安樂府是眉梁城中最大的府邸,依著城墻而建,入城必先見到此宅。固一隅不是他的本名,據(jù)說是取自偏安一隅之意。但無人知道,為何偏偏又要偏安于這眉梁城一隅呢?至于其他,江湖上便沒有過多的傳說,只說道眉梁城的安樂府,住著一個固一隅,好酒,好結(jié)交友人。固一隅雖不問江湖事,卻結(jié)交了不少豪杰,連不過在江湖上匆匆一過的邪臨天,也與他有過杯酒之緣。

那張賓斌,與固一隅卻是大不相同。張賓斌如今三十有五,正是意氣風發(fā)之年,師承于楚門刀幫尋懷,習得楚門刀幫鎮(zhèn)幫刀法十二橫。自他學成出師以來,向來披靡。楚門在江湖上本名聲不少,況其中刀幫向來只傳二人,一人行走江湖,一獨掌繼承刀幫。多年來江湖中人,無不拜服在他的刀刃之下,怪不得他的傲然——坐在望風樓上,獨觀斜陽西下,睥睨樓下眾人。

邪見天一行四人登上望風樓。這望風樓是城中最高的樓閣,立于眉梁城正中,在最高一層能看到眉梁城外的比武。他們幾個也該是時候好好吃一頓。

“咦?”孫宇道一進樓閣之上便疑惑地暗嘆一聲。

花雨芍和聽到之后也警覺地四周一察看,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只有不諳江湖事的邪見天還不明就里地落座倒水。

“何事?”等他們?nèi)硕甲谀抢铮庞^出他們神色似有些不對。

坐在窗邊除一三十上下的人,還有一位大概年過花甲的須眉老者。老者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溫文爾雅地道:“若說花公子史姑娘不招呼一聲,我還道怨自己不是俏女子俊郎兒,但孫公子如此便顯得有些無禮了。”

孫宇道聞言立即強笑著站起來,往那邊走去,邊走邊道:“小輩眼拙,竟沒看到前輩在此品茗。”

“孫公子眼不拙,怕是太尖了。”那人依舊是笑道,卻能覺出一絲輕蔑。

孫宇道忙道:“怎么陸先生也有興致到這眉梁城來?我等小輩在這打鬧怕不入先生法眼罷。”

那陸先生一掄黑須,笑道:“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一眾江湖好手在此地切磋,哪能說成打鬧呢?”

孫宇道和陸先生前言不搭后語地你一句他一句聊著。邪見天看著花雨芍,表示疑惑。最后還是史十年低聲地說:

“那坐的便是陸言陸先生,是一位武學怪才。武學造詣甚高,但性格怪異。他還擅長占卦之術(shù),他能出現(xiàn)之處往往都將有奇聞異事發(fā)生。不過他向來都不屑于參加武林大會這類場合。”

大概也是因此他們剛才才一副驚異的神色。

邪見天卻不懂,樓閣之上這位溫文爾雅的老者,為何被認為生個怪異?

也是這時,一旁的張賓斌也忍不住作聲。老者進來之時徑直落座,不過一桌之隔偏偏對他視而不見,這等氣張賓斌怕也只在這陸老頭身上受過。

“陸先生,你就勿用游玩散心這般借口搪塞后輩,倒不如說說您老為何而來?”

陸言也不怪罪張賓斌的乖張,僅笑罷一聲,又開口道:“宇道侄兒,你最近的扇子功練得如何?是否也要在這大會上露一手?”

孫宇道知道陸言是用自己來擋張賓斌的話,但陸先生的話又不能不敬,便只得兩不得罪地說:“得前輩厚愛,如此關(guān)愛后輩。小輩的扇子不過是附庸風雅的玩物,上不得打斗的臺面,哪及得上楚門刀幫張賓斌張公子的刀使得厲害。”

張賓斌本來對陸言的輕視有些不忿,可陸言是前輩,孫宇道又給他搭好了下臺的梯子,便也不好發(fā)作,只好訕訕地一笑。

面對如此尷尬境地,孫宇道看一眼邪見天他們?nèi)耍虢杷麄兠撋怼F懷运圃诘人敲匆豢矗樌沓烧碌卣f:“宇道侄兒,那是你的朋友,也不給我這老人家介紹介紹。”

花雨芍一聽,也不管,自顧地斟茶喝水,品嘗著他們一落座小二便機靈奉上的茶點。她向來聽說陸言老頭的乖張,眼里不是誰人都瞧得起,孫宇道不是個失禮數(shù)的人,見著陸言猶豫著不禮敬,怕也是在這方面吃過虧。“花公子”也是位傲慢之人,今日雖是陸言難得親自招呼,也始終端著架子,不回應(yīng)個一聲。

史十年向那邊點了點頭,表示一下敬意,便也不多言語。這江湖之上,無名小卒、后起之秀不好說,但凡有些名氣有些年歷之輩,不認識她的,確實是在少數(shù)。她對陸言也乏好感,但自小的教養(yǎng)讓她對人對事帶著更多客氣的距離。此刻的她,只是思索著他在酒樓之上,到底在等什么?

“在下邪見天,初入江湖,還望前輩指點。”這四方桌上,怕也只剩下邪見天對這位外表儒雅的老者抱著些好感。邪見天見老者話一出,包括孫宇道的眾人皆不言語,場面尷尬,便起身說道。

“哦。原來是邪少俠。”說著曖昧一笑,分析道:“這邪姓不是尋常姓氏,最有名的恐怕是創(chuàng)下邪劍山莊的邪云風留下的邪家一脈。百年前邪云風叱咤武林,可謂人所共知,可惜當年還沒有我,不能親睹邪云風邪大俠的風范。好在十年前眉梁城一戰(zhàn)成名的邪臨天,我是有幸一見。”

邪見天聽他人這樣說著自家祖上和兄長,心中有些小驕傲卻也不知所措。下山時嫂嫂嚇唬他的話,他還一直記在心里。下山入城以來,他還只在被困江心渡時和史十年一人透漏過自己與邪劍山莊與邪臨天之間的關(guān)系。

自從下山后,邪見天倒是習慣每當與人提起自己姓名,大家都會提到邪見天的大哥邪劍山莊的莊主邪臨天。但今日這老頭,竟然還提及到自己的祖先,倒是讓他感到些意外。

在此的都不是小人物,聽到邪云風三字都心中有底。也不知道陸言口中邪云風邪大俠幾字是贊是諷。今日的邪劍山莊在一眾江湖人士尤其是練劍之人口中,自是一個聞名已久卻不得見的劍莊。但這名都是邪臨天當年一役贏來、多年苦心經(jīng)營積來的。要是提及創(chuàng)立之初,是名動江湖,但那名,卻是臭名。

邪云風當年剛自創(chuàng)出一套劍法時,還不叫邪云風。要說那時的邪云風還真是個苦人物。出生不久也不知生出什么變故,成了一位孤兒,被一個浪者收留養(yǎng)大。十來歲時他拜一個不入流的劍士學武,隨之姓云,單字一個風。要說那武士雖不入流,也是好福氣,收的一個好徒弟。云風天賦極高,從他武藝平平的師傅身上學到一手好劍,還自創(chuàng)一套劍法,便是十年前邪臨天借之名成武林的劍法雛形。云風憑著那套劍法和自己的天賦在江湖中也漸是闖出些名堂,卻也是只闖出些名堂。

一日,一云游的老僧見云風和他人比試,不禁說出了一個“邪”字。

“這劍邪乎。”他對著當時的云風說。

剛獲得一場小勝的云風聽后哈哈大笑,“好一個邪字。邪。好好好,以后我便不姓云,就姓這個邪字,叫邪云風。”

當時的邪云風雖天賦甚高,卻還沒成氣候。只是自學成以來,一向順順當當,心也越發(fā)狂了起來,還不知自己前些年所學,畢竟只是些不入流的招式。

只見那老僧聽后搖搖頭,嘆道:“可惜,下三流的底子。”

那句話擊敗了邪云風狂傲的心,自那以后,竟就收斂了一些狂性,愈發(fā)勤奮修煉起劍道來。他還從此不專研新劍法,偷練起名門大家的招式。邪云風天賦極高,可以通過旁觀已經(jīng)比武,稍加模仿便習得一二的精髓。刻意偷練之下,他的劍道也突飛猛進。可是很快,邪云風偷練各大家族武藝的臭名不脛而走。這事激怒了這些武林望族,聯(lián)手要除去他這個“賊”。可惜那時的邪云風已經(jīng)不是他們想除就朝夕能除去之輩。集練幾家武藝的邪云風被逼得一怒之下,將那些名門大家的成名招式有經(jīng)傳的都偷走經(jīng)書,沒著書的便學著招式畫下。短短一年之間,在大大小小幾十家族門派的追殺之下,他卻收羅完了他們的絕技。

邪云風用張家的伶俐劍逐走了張家的人,用莫家的莫家劍殺了莫家的人等等消息不斷傳出,所有武林世家都為之震驚。后來邪云風占了山上一所廢棄的道觀,改名邪劍山莊,在那里常住了下來。邪云風用哪家的招式對付哪家的人,還往往得手,讓各大家族礙于面子,都不敢輕易出手。邪云風的日子便也安定了下來,在山莊之上,綜合各大家之所長,以當年創(chuàng)下的劍法為基,創(chuàng)下了邪家劍法。所以,其實邪家的劍法是偷來的。

邪云風是一個武學奇才。可惜后輩一個不如一個,一度興盛過的邪劍山莊漸漸衰落。到邪臨天父親那輩,不過是勉強支撐得起。

百年的恩怨早就不了了之。卻因為邪劍山莊上藏著各大家的武藝絕學,江湖貪婪之輩起了歹心,想重挑當年事端。只不過在等一個時機。當時時機已在,幸得年少的邪臨天力挽狂瀾。

“邪家向來以劍立莊,倒是這位小哥,背上一把好刀。是練的刀法?”花雨芍聽著陸言話中有語,怕不懷好意,顧不上架子,說道。

邪見天雖不明嫂嫂這話何意,卻還是老實道來:“從小修習的便是刀法。”

花雨芍也不再說話,繼續(xù)專注于桌上的點心,仿佛剛才不過是一句無心的話。

這話看似無心,旁人看來,邪見天卻馬上變得與邪劍山莊毫無淵源。陸言也找不到話頭,笑著搖頭,猶如見了有趣之物,最后有些不甘地回到席上。

陸言早就不管孫宇道。孫宇道向之一躬身,然后回到同行的邪見天、史十年桌上。

“史姑娘?太好了,終于是再到你了。”邪見天、史十年、花雨芍以及孫宇道四人匆匆吃過飯菜之后,便結(jié)賬離去,不再久留。卻是一走入大街,一個和邪見天年紀相仿的男子便迎上來,對著史十年行禮招呼,旁人根本不在他眼中。

花雨芍打量著那男子。一身素色錦袍,舉止端莊,該是出身大戶人家。那人行為雖都和合符禮數(shù),也不似輕浮子弟,只是史十年從一見到他后眉頭緊皺,無法適從。

“咳咳。”花雨芍做作地咳嗽兩聲,那男子才注意到他們,一并行禮道:“各位朋友好。在下陳環(huán),乃史姑娘的未婚丈夫。”

“未婚夫?”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驚呼。

而史十年只是淡淡地說:“陳公子,我從來沒有答應(yīng)過你的婚事。”

“自古父母之約媒灼之言便成婚事,因此在下此行是來好拜訪令尊的。”那個叫陳環(huán)的男子如此說道。

史十年搖了搖頭,嘆口氣,轉(zhuǎn)向?qū)O宇道三人點一點頭,說:“孫公子,我們該是時候找個客棧落腳。”

陳環(huán)緊跟在史十年身后,不依不饒地說道:“史姑娘,你還沒有告訴在下令尊在何處。這樣的話我如何提親呢?”

“史姑娘你說要是令尊不同意我倆的事,在下該如何是好。”

“在下老家在江南有些房產(chǎn),在京城也有一份薄職,無論你是喜歡南或者北……”

“啊,史姑娘。”陳環(huán)忽然想起,“客棧的話,幾位不妨到在下入住的小店落腳吧。”

因為被困在江心渡的邪見天、史十年二人的耽擱,他們四人來到眉梁城時距離近武林大會召開的日子已經(jīng)不足十日。匆忙之間要在這城里找到幾間空房住下,也不是易事。陳環(huán)這樣一提出,孫宇道立馬看向史十年。史十年知孫宇道所考慮的,也只能點點頭以示同意。

陳環(huán)所說的客棧確實也只是一家小店,整家店不過七八間客房,分東西兩廂,坐落在城南居民建筑之中。客棧比較清靜,打掃得十分整潔。邪見天見店里除了一個掌柜一個小二,也不見其他客人,一問之下,方知陳環(huán)入住之初已經(jīng)把店給包了下來。

“小生比較習慣清靜。”陳環(huán)謙謙地說。

花雨芍對這陳環(huán)也不厭惡,只是見他儼然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頑皮劣性使然,說道:“那你也不怕我們幾個擾了你的清靜?要不然我們留下史家妹子,自己再去尋住處。”

“使不得,都是史姑娘的朋友,便也是我陳環(huán)的朋友。”他也不是不厚道之人,況且他更怕花雨芍他們一走,史十年也不住這店里。

客棧的房間容得下他們一人一間。史十年自是被安排在距離陳環(huán)房間最近的客房中住下。東廂最后一間房間,住進了邪見天。而花雨芍和孫宇道,被安排到在另一邊廂。

陳環(huán)執(zhí)卷立于房中,一墻之隔,便是那個讓他遠赴而來的佳人。

秋風夜起,眉梁城里又添一絲悲涼。史十年倚著西窗,默然望著天上那輪新月。

郎君殷勤博卿笑,不知愁顏為誰留。

一墻開外,陳環(huán)欣喜失眠,也無心于書卷文字,同樣賞著天上那個彎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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