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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治大國若烹小鮮,治軍如下飯

雖然是新年正月,燕地的天氣能凍死活人,但童貫自是不需要擔(dān)心,看著一望無際的遼闊雪景,他貪婪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直到微微躁動的心也被那股寒意重新壓下。

如果不是時局壞到了一定局面,趙官家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讓他重新執(zhí)掌河北兵權(quán)。

甚至于朝中不少大臣,根本梳理不開思路,不知道現(xiàn)在燕地到底是什么情況。

劉陵率軍攻下了雄州,可為什么雄州地方官員和涿州知州都替他說話,說他是忠臣?

郭藥師率軍北上與金人對峙,雖然態(tài)度偏激了些,但為何都說他已經(jīng)降金了?

而且,最新的消息居然是劉陵拒不降金已經(jīng)戰(zhàn)死,郭藥師正在和金人談判。

簡直是一團(tuán)亂麻。

但只有一點可以肯定,是譚稹、王安中之輩弄權(quán),以至于整個燕山府地界局勢瞬間糜爛成眼下這個樣子。

童貫心里很愉快,趙官家連夜召見他問策,畢竟相比于大部分不懂兵事的文臣,以及很難信任的武將,童貫現(xiàn)在居然又成了最可靠的那個崽兒。

想起譚稹趁他落權(quán)的時候私底下玩的勾當(dāng),童貫滿眼冷意,直到一名軍將策馬來到他身邊,這個長胡子的宦官才抬起頭,露出溫和笑意,“楊可世,你原是西軍大將,聽說你先前與劉陵熟識,不知道,能否為本官說說,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直呼姓名本就是一種蔑視,但楊可世因為先前燕京的事連吃一嘴掛落,官職不斷貶謫,但好在因為有劉陵在趙官家面前說了話,所以雖然貶謫,但命還是保住了。

這次童貫同時身兼真三公之職,加封徐、豫兩國公,領(lǐng)樞密院,同時擔(dān)任河北、燕山府宣撫使,算是直接把譚稹的權(quán)又拿回了自己手中。

朝中,更是有勸官家封其為王的聲音——大宋祖訓(xùn):得燕云者可封王。

身兼國家重任,又有封王之呼聲,所以他面對楊可世這種武夫的時候,先天性地帶有一種傲氣。

楊可世垂下眼簾,聽到劉陵身死的消息后,心里還是忍不住的有些惋惜。更何況人已死,也犯不著再去說壞話,思忖片刻,回答道:“陵,實忠于國,私于家。”

忠國,愛家,沒其他毛病。

童貫笑了一聲,頓時道:“當(dāng)今大宋,忠國者不差他一個,但若是私于家者,又豈能一心忠國?”

“楊可世,你與劉陵相交莫逆,現(xiàn)在替他說好話又是何必,哼,我倒是聽說,此人頗有膽略,但橫行不法,曾在北地劫掠商賈......”

“童相公!”

楊可世忽然抬起頭,死死盯住他,一字一句道:“既然劉陵已死,何必再朝他身上潑水?這天寒地凍的,水落地,冰住的可是人心!”

“你放肆!”童貫見他語氣越來越不尊重,心里當(dāng)即惱火起來,罵道:“若不是本帥這次看你以往功績想著拉你一把,楊可世,你豈能再站在這兒?”

楊可世語氣當(dāng)即軟了一些,猶豫片刻,“相公于末將有恩,自然謹(jǐn)記,但劉陵已經(jīng)為國......”

“是不是為國還不一定呢。”

童貫冷笑一聲,戰(zhàn)馬邁動腳步,載著他前進(jìn),楊可世訥訥低下頭,剛抬手準(zhǔn)備牽動韁繩,甲胄底下陡然傳來一陣冰涼,卻是衣服內(nèi)襯破了個洞,手肘直接和冰涼的鐵甲接觸,凍得他哆嗦了一下。

官家的意思是,燕山府至少要保留下來一半。

但不管是橫著切一半,還是豎著切一半,都肯定是要死人的。

......

“殺!”

劉陵抽刀指向前方的時候,腦海里想起的是自己當(dāng)初死守漁陽,遼兵即將攻上城頭,而郭藥師那時候帶著騎兵從遼軍后方大營中穿營而出,徑直擊潰了整支遼軍。

而現(xiàn)在,這一幕又在重新上演,只不過,現(xiàn)在救場的人是他。

平州兵士氣疲弱,短時間內(nèi)其實根本拉不起來,他們不信劉陵,后者在外手頭窘迫,也拿不出多少錢糧犒軍,最多勉強供應(yīng)軍糧。

但原先屬于劉陵的那二千多步卒,此刻看到常勝軍在攻城、尤其是看到城墻外那座堆徹的尸山后,劉陵下令后,所有人都如同發(fā)了瘋一般準(zhǔn)備撲上去廝殺。

他們忠于劉陵,是因為后者善待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而現(xiàn)在,他們的家人就很有可能躺在尸山里面。

前軍不管不顧地開始前推,劉陵無意控制,而是盡可能地調(diào)動另外的平州兵,做好準(zhǔn)備在后面接應(yīng),就在這時候,哨騎趕到身邊,沉聲匯報道:“涿州城南面有一支宋軍,也朝著那些常勝軍去了!”

戰(zhàn)場是兵事所在,所以出戰(zhàn)前,往往都有一些迷信的說法,比如說風(fēng)吹斷大旗,馬車車轅忽然斷裂開,都被認(rèn)為是不吉利的征兆。

但還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友軍是宋人更不吉利?

劉陵心里下意識念了聲南無量天尊。

“報!”

前軍的騎兵不斷趕回來,大喊道:“發(fā)現(xiàn)一支宋軍,已經(jīng)和常勝軍廝殺起來了!”

“報!宋人和常勝軍高鳳部鏖戰(zhàn)廝殺!”第二道軍報緊接著送過來。

劉陵臉上頓時露出些許愕然,他都能看出,那支常勝軍明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只要宋軍狠狠一拳......現(xiàn)在宋軍打過來,倒好像是給他們順了氣?

鏖戰(zhàn),意味著難解難分和僵持。

想都不用想,宋軍的兵力應(yīng)該不少,肯定能超過那支常勝軍,所以你是怎么做到跟城外那支常勝軍“鏖戰(zhàn)”的?

“高鳳...”劉陵認(rèn)識這人,對方某種層面上來說,比當(dāng)初的張令徽地位更高些,但為人比較低調(diào),似乎權(quán)力野心也不怎么大的樣子,所以多少有點名聲不顯。

他心里依舊謹(jǐn)慎,但面上則是高呼道:

“諸位,宋軍已至,等攻破這支常勝軍,咱們涿州就太平了,本將軍會為你們邀功請賞,告訴他們,這里是誰的地面!”

打著劉字旗號的前軍開始穩(wěn)步推進(jìn),因為一路都是急行軍,來不及再做新的旗幟,因此,軍中旌旗和各色令旗號旗顯得有些稀疏,有一部分,依舊用的是常勝軍旗號。

在他們靠近時,一小隊騎兵策馬出陣,打著旗號靠近宋軍的軍陣,準(zhǔn)備告訴他們己方是友軍,盡可能地避免誤傷。

但在這四千多“常勝軍”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以北的時候,大量的宋兵轉(zhuǎn)過身,露出驚愕的神情,尤其是當(dāng)他們把目光放在不斷接近戰(zhàn)場的那上千兵卒身上,目光里面頓時又多了一層驚恐。

那些打著劉字旗號的兵卒在看向這邊的時候,哪怕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也能清晰感受到他們身上如火山般即將噴發(fā)而出的怒意,如北風(fēng)般,迎面而來,刮得人心里一縮。

最可怕的是,這些兵卒打著常勝軍的旗號。

緊接著,還沒等那位主將知道他們的具體身份,不少宋兵竟然就已經(jīng)開始丟盔棄甲,大喊著郭藥師來了。

然后整個戰(zhàn)線瞬間......崩了。

這一幕實在是荒謬到極點,劉陵在后面看到都?xì)庑α耍R道:“對面的主將是哪個?”

“將軍,他們旗面上好像是大宋什么官...”

“名字。”

“也看不清楚,好像是辛興.....什么的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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