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劉陵的意料,援軍來的極快,而且是從遼軍后方大營中穿營而出,這意味著不管蕭干帶了多少兵馬攻打漁陽,但現在,他身邊只剩下那些正準備繼續攻城的兵馬,而且已經來不及掉頭迎敵。
宋軍,自然不可能調動起如此數量如此兇悍的騎兵,那么答案自然就是:
郭藥師到了。
劉陵站在城頭上,可以清楚看到打著宋軍旗號的常勝軍騎兵們,向前沖擊時,隊伍呈現出扇形,隨即猛然撞進了遼兵后方的“砲車陣地”。
那兒停放著數量不少的攻城器械,負責使用它們的也都是些輔兵民夫,騎兵們拔出馬刀肆意砍出一條血路,等沖到蕭干本部軍陣前面的時候,騎兵們的甲胄和戰馬鬃毛上都已經滿是鮮血,不斷地滴落到地上。
“殺!”
蕭干抽刀向前揮動,遙指那些騎兵,他清楚看到自己手下的士卒里面,有不少人已經開始潰散,或是跪地請降,所以在發出命令的下一刻,他調轉馬頭,帶著一小隊親兵毫不猶豫地開始逃跑。
石門鎮,乃至于景州那邊還有他的不少兵馬,自己還沒輸!
城門在緩緩上升,城內的守軍也開始出城追殺,兩支打著宋軍旗號的隊伍碰到一塊,被包圍在其中中間的遼軍這時候才發覺主帥居然已經不見了,當即請降。
郭藥師一身鮮紅甲胄,此刻已經不再顯得那般騷氣,因為甲胄表面,還有未干的血跡在流淌,一股子兇煞之氣撲面而來。
他策馬入城,劉陵也恰好由人攙扶著離開城墻,看到他的樣子,郭藥師嘖了一聲,用馬鞭指著他:
“你小子,倒是忒給我掙臉。”
且不說在郭藥師的預料中,漁陽城就算失守,他也有后續對應的策略,現在城池不僅守住,還成為誘餌,讓他能夠率軍突襲,硬生生打崩了蕭干的兵力。
先前因為景州和石門鎮失陷而帶來的種種不利因素,現在都被極大的消弭。
整個局面,直接變成了大順風。
此刻,先前在劉陵入城時直接被奪了所有權力的宋人官員,帶著一名隨從走出來,看了看劉陵,隨即對郭藥師道:
“劉將軍,當真如神人也!”
開始時,厭惡劉陵,
守城時,理解劉陵,
直到現在,敬佩劉陵。
隨后,宋人官員,將劉陵懸棺死戰和剪肉取箭的事一說,聲稱,會上報朝廷。
此戰,劉陵功勞當屬第一!
郭藥師笑著搖搖頭,在他身后,一名將領不忿道:“郭公為了支援漁陽,率軍狂奔了兩日,軍中不少戰馬都活生生累死,這才有了剛才一戰破敵的功勞。
劉將軍雖說神勇,但若無郭公支援,怕也是守不了幾日吧。”
聽到這話,劉陵目光有了些變化,卻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爭奪功勞。”
郭藥師打斷他的話頭,目光始終停留在劉陵身上。
“我部接下來要追擊蕭干,既然你已經受傷,那就留在后面休息吧,順便,這幾日去把遼軍的大營打掃打掃。”
因為常勝軍來的快,遼人后方哨騎要么被殺死,要么就是來不及回報,常勝軍的騎兵便已經穿營而出,從遼人大營一路殺到漁陽城下。
郭藥師接下來要繼續追擊上去,也就沒空再去清繳,但相應的,從里面搜羅出的財富,郭藥師也是理所當然地要占大頭。
“末將領命。”
劉陵想抬手抱拳,但左臂隨即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只得不倫不類地躬身一禮。
郭藥師不在意,策馬繼續向城內走去,聲音落在后面。
“找個地方,讓將士們吃飯安歇。”
“郭公,還有一事...”
劉陵小步走到郭藥師戰馬旁邊,低聲道:“張令徽劉舜仁,都被我殺了。”
“兩個廢物,殺了又怕什么?”郭藥師打了個哈欠。
“可宋人那邊不準殺。”
郭藥師停下戰馬,劉陵也停住腳步,兩人對視片刻,郭藥師緩緩道:“我在涿州那邊跟王安中那幾個宋人相處的時候,你曉得,我從他們身上明白了什么道理?”
“末將愚鈍,還請郭公明示。”
“平日里安撫百姓,籌備錢糧,聽他們的無妨。
但等到打仗時候,千萬不要聽宋人的話。
放心吧,此戰勝,朝廷那邊甚至還會給你加官。”
說罷,郭藥師催促戰馬繼續前進,不斷有常勝軍兵卒經過劉陵身邊,在看到他的傷勢時,原先在他們眼里那種陌生的感覺,已經全都變成了景仰。
郭藥師一來,劉陵就不用事事操心,在幾名大夫的照顧下換了包裹傷口的白布和藥,又喝了一碗據說能止血化瘀的藥湯,然后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等到劉陵醒來的時候,一名婢女正將燭臺放在床頭,輕聲喚著劉將軍。
“怎么了?”
劉陵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動了一下左臂,劇痛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在戰爭中活下來已經算是命大,但劉陵想起當時在城頭被連射兩箭的時候,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那時候確實有些上頭。
“張將軍說,在遼人的大營里發現了些東西,要請您去瞧瞧。”
劉陵嘆了一口氣,在婢女的幫助下坐起來,又在她的幫助下開始穿衣服,肢體接觸的過程中,婢女的手,似乎是很不小心地碰到了劉陵不可說的部位,兩人都愣了一下。
借著蠟燭的光芒,劉陵看到婢女的臉白嫩清純,他心里笑了笑,但沒有下一步動作。
婢女替他穿好了衣服,站起身的時候似乎有些失望,似乎知道劉陵在后面瞧著她,扭著腰肢離開了。
外面有親兵等候,見到劉陵出來,后者隨口問道:
“張武找到什么好東西了?”
兩個親兵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些緊張,躊躇片刻,其中一人,拼命壓低聲音,道:
“傳國玉璽!”
“放屁。”
劉陵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
“不是傳國玉璽?”
張武一臉失望,他還以為自己要發達了。
劉陵抬起手,但左臂疼痛用不上力,張武看了一眼,自己把頭送了過來,被劉陵輕輕拍了一下。
“動動腦子,傳國玉璽在大宋官家手里傳承著呢,咱們這兒找到的不管是真是假,那他娘的也只能是假的。”
劉陵看著桌上的兩樣物件,忍不住拿起來把玩。
“不過,倒確實讓咱們撿到大漏了。”
《續資治通鑒·宋紀·宋紀九十五》里面有一段記載:
已而安中命藥師擊破其眾,乘勝窮追,過盧龍嶺,殺傷大半。從軍之家,悉為常勝軍所得,招降奚、渤海五千馀人,生擒阿嚕,獲遼太宗尊號寶檢、契丹涂金印等。
張武眼睛一亮,問道:“那這究竟是何物?”
“遼人太宗皇帝的尊號寶檢及涂金印,”不等張武再追問遼人太宗是何許人也,劉陵就補充道:“這是千古以來唯一一個被腌制了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