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爭似乎已經(jīng)將近尾聲，遼人夾著尾巴越逃越遠(yuǎn)，大宋的北面多了一個新鄰居。

金人。

距離“海上之盟”也僅僅是才過去了四年，雙方共同的敵人就在金人的猛攻下亡了國。

可宋人沒有提點半點警惕，反倒是內(nèi)地紙醉金迷的風(fēng)，先吹到了邊城。

一直以來都沒出現(xiàn)的宋人軍使終于現(xiàn)了身，這人臉頰瘦削，滿臉蠟黃，仿佛是才大病過一場。

他名叫楊可世，若是不認(rèn)得他的，倒是可以先聽聽此君的事跡：

楊可世出身大宋西軍，以前曾跟隨過種師道第一次北伐時，因為趙官家的一道死命令，不許殺一人，結(jié)果，宋軍自縛手腳，導(dǎo)致楊可世敗于遼人；

這次，他率軍跟著郭藥師奔襲燕京城，前期進(jìn)展順利，楊可世這時候腦子壞了，打算借此發(fā)泄上次北伐慘敗的怨氣，于是讓城中漢人站上城頭，指認(rèn)城內(nèi)的契丹人、奚人等外族，但凡被指認(rèn)出來，即便開刀殺戮。

因此，激起了燕京軍民的反抗之心，以至于宋兵巷戰(zhàn)艱難，最后大敗而歸。

此人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視。

劉陵倒是有些意外，照理說，西軍和童貫肯定是不對付的，楊可世出身西軍，現(xiàn)在卻作為童貫的軍使，暫且在容城待命。

可仔細(xì)想想，倒也不意外。

現(xiàn)在楊可世兵敗，他做的事稍微打探一下，基本上瞞不住，朝廷那邊拿他作為此戰(zhàn)大敗的罪魁禍?zhǔn)讈碇巫镆灿锌赡堋?

只不過童貫怕兵敗的事牽連到自己，一味遮瞞，甚至先于朝廷，偷偷派人跟金人接觸。

“楊兄，此酒乃是大宋國內(nèi)私販出來的，其味香醇，你可一定要嘗嘗。”

聽到聲音，楊可世思緒一斷，回頭看向那名抱著酒壇走進(jìn)來的青年，嘆息道：“我已經(jīng)與你說過了，我是戴罪之身，以后如何還不知道，眼下更是得替童貫?zāi)菞l閹狗做事，又哪里來的余裕替你經(jīng)營門路，更不用說什么上達(dá)天聽。”

“楊兄說笑了，我只是愿意與你喝酒，哪里是為了走你的門路。”

劉陵將酒壇放在楊可世面前，笑道：

“楊兄是不敢喝？”

聽到這話，楊可世抬頭瞪了劉陵一眼，接過碗，看著劉陵將略有些渾濁的酒水倒入碗中。

他也不要燙酒，就著冷酒一口下肚，臉色痛苦。

酒入愁腸，現(xiàn)在童貫還沒要用到他，更是讓楊可世擔(dān)憂，他恨自己當(dāng)初腦子一熱壞了事，也怕自己的小命沒了。

“楊兄可還是想著前次的燕京一戰(zhàn)？”

“不然呢？”

“呵呵......”劉陵替他再次倒?jié)M酒，對著旁邊的侍女勾勾手指，后者立刻跪坐在他身旁，幫忙溫酒。

他笑著看向一臉頹廢的楊可世，問道：

“眼下朝廷那邊，似乎是已經(jīng)派出了使者？”

“不錯。”

楊可世悶悶地回答：“不過那并非朝廷使者，而是童貫?zāi)菑P的親信，他瞞著朝廷，私底下跟金人談條件。”

“那這可是殺頭的罪過啊。”

“殺頭？

他童貫都?xì)⒘硕嗌賯€想要告發(fā)他的人了。”楊可世冷笑一聲，笑容無可奈何，因為接下來他若是一個不好，估計也得被童貫給“滅口”。

這也是他的悲哀所在。

戎馬半生，跟隨老種相公征戰(zhàn)，在西軍中也算有不小威望。

現(xiàn)在卻是......

“我倒是有個主意，不過有功，至少能讓您...無罪。”

楊可世捏著酒碗的手微微一顫，抬頭看向劉陵，認(rèn)真道：“我知道外面有你的兵卒，但你若是戲弄我，我肯定要打你。”

“楊兄應(yīng)該知道我一箭射殺遼人蕭太后的事吧？”

“當(dāng)然......”

楊可世還以為他能說出什么話，意興闌珊地低下頭。

“我若是說，當(dāng)初我率軍和蕭太后對峙時，是楊兄你跟我一起放箭射殺了蕭太后......”

“不，不可能的。”

楊可世立刻否決道：“童貫?zāi)菑P也知道這個事，他的一個親信私底下給我透了底，說是童貫正想方設(shè)法要把這功勞瞞報下來，別說是我，你自己能不能保住這功勞都不一定。”

“楊兄別忘了，我是常勝軍中的偏將，”劉陵從婢女手中接過溫?zé)岬木扑攘艘豢冢X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等宋金議和之后，朝廷官家肯定要召郭公入朝中拜謁，我是郭公的部將，也是他的心腹，到時候要跟著郭公到皇帝面前，你說，童貫敢不敢昧我的功？”

劉陵不緊不慢道。

楊可世抬起頭，思忖片刻，眼睛一亮，劉陵伸手去拿酒碗，被楊可世雙手伸過來緊緊握住。

“......”

男人這種親密的肢體接觸，讓劉陵有些不適應(yīng)，他甩了兩下，沒甩開。

“劉將軍，不，劉賢弟，我也頗有些家資，只要你救我一命，回去以后，我定然傾家蕩產(chǎn)地報答你！”

“唉，也不是什么難事，也不過是我順口說一句話的事，只是......得看宋金議和得到什么時候。

你能拖到那個時候？”

“這個不難，難的，就是回去以后得被論罪處罰.”

劉陵笑著點點頭，從婢女手里接過了第二碗熱好的酒水。

“楊兄乃是西軍中的名將，愚弟我哪怕昔日在燕京，也有所耳聞，只是你也知道，我被郭公打發(fā)到容城這兒，手底只有幾百兵卒，唯一的好處就是都夠聽話。

楊兄，可否......”

“你想，讓我訓(xùn)練他們？”聽到這，楊可世醉醺醺地眼神忽然清澈了許多，看向劉陵的時候，也帶上了一些審視。

“是。”

劉陵笑著將酒碗捧到他面前，楊可世猶豫片刻，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你到時候能幫我在天子面前說話，那便是救了我性命；練兵不過是小事，我答應(yīng)你。”

“還有......”事情談好了，楊可世眼里也有了笑意，他提醒道：“這容城里的水可是夠渾的，你初來乍到，光是那蕭知縣和我私底下說話的時候，就對你有好些不滿。”

“他？”

劉陵點點頭，并不是很在意。

“明日我要點兵操練，到時候，還請楊兄隨我一起去，在旁邊指點指點。”

“都行，去哪操練？”

劉陵飲下最后一口酒水，咧嘴笑道：“明日正月初一，容城大戶陳家娶親，屆時這容城里的大小人物都會到場，我?guī)Пニ依锊倬毑倬殹！?

楊可世看向他，忽然覺得心里有些發(fā)寒，劉陵不以為然，笑道：“風(fēng)大了，兄長再來口酒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