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稍微琢磨了一下，這個活兒還是交給百姓來得實在。

百姓人多，并且對打水的事更加熟練。

要是讓守軍將士澆幾個時辰的水，明日打仗可就沒了力氣了。

雖說這是冬日的深夜，但不少百姓也是一丁點的睡意都沒有。

一方面他們擔憂著北平守城之戰的情況，因為按照計劃，這一天城中的青壯年就應該上城了。

但就在他們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朱高熾又忽然下了令，不用他們上城了。

有些人覺得這一定就是朱高熾有了守住北平的信心，這才不用他們了。

但一些熟悉雙方實力的人，則并不確定朱高熾為何會這么做。

在他們心里，朱高熾最多只是暫時能多抵擋幾天而已。

就在百姓們各自想著不同的事的時候，他們的里長和相熟的將士敲響了他們的房門。

“世子有令，百姓中能拎得動水桶的，都拎著自家的水桶，打水之后上城澆水！”

“澆水？上城？”

“這是何意？”

“管他何意？世子既然下了令了，咱們照做就是了！”

百姓們經過了短暫質疑之后，紛紛拎著自己家的水桶出了門。

當第一批百姓到了城頭，把一桶水倒在了城墻上的時候，他們終于明白了朱高熾讓他們深夜這么做的緣由。

不多時，他們倒了水的城墻就凝結成了冰霜，用手一摸，光溜溜的十分之滑。

再加上他們在城墻邊的營帳之中看到鎧甲上浴血的將士連鎧甲都沒來得及脫下來，手里還握著他們的兵器就睡著了。

百姓們終于明白了朱高熾為何沒有讓他們這么快就上了戰場。

跟那些老兵們相比，他們實在是太嫩了。

一旦到了城頭，見到敵人之后最先死的一定就是他們這些人。

現在他們在這件事上的確是出了不少力，但是除了耽誤了他們睡覺，挨了點凍之外，那真的是一丁點都沒有損失，就連金錢和糧食都沒有損失。

甚至在干了幾個時辰之后，水桶都又被他們給帶回了自己的家中。

百姓們回到自己家中的時候，雖說臉和耳朵大都被凍的通紅，但卻還是興奮的睡不著覺。

“這城墻如今已經成了冰墻，我倒是要看看，南軍還怎么攻城！”

“不錯，世子竟然能想到如此辦法，當真是天縱奇才啊！”

“要是這冰墻再能堅持幾天，說不定燕王殿下就得勝歸來了，南軍本來就適應不了這樣的天氣，一旦殿下回來，他們就算是有五十萬大軍又能如何？”

北平百姓們都在家中議論的時候，朱高熾也終于松了一口氣，躺在床上，準備睡上幾個時辰。

但就算是他睡下的時候也早就已經過了子時，他還是只睡了兩個多時辰就自己從床榻上起來了。

天色已經微微有些亮了，朱高熾知道按照慣例，這個時候還不到南軍攻城的時候。

看著東方微微有些升起來的魚肚白，朱高熾心里還是有那么一層擔心。

昨夜他把城墻都給澆筑成了冰墻倒是不假，但那可是在深夜做的事，深夜的溫度自然是這一天之中最為低的時候。

要是到了白天，溫度多少都是會升高起來的。

朱高熾擔心到了晌午，冰墻會融化了。

一旦開始融化，他們昨夜所做的努力就算是白費了。

不過就算是那樣，朱高熾也不覺得他們這么做是無用功。

因為就算是冰墻融化，也能至少減少南軍一半的攻城時間。

朱高熾一大早到城墻上巡視了一圈，發現冰墻暫且還沒有什么融化的跡象，心里頭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氣。

“每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讓人看看這城墻上的冰，若是有融化的跡象，一定要守好城墻！”

朱高熾給守城的將領們下達完了命令，就回到王府中去了。

他知道，一旦冰墻開始融化，九門的將士是一定會第一時間告知他的。

這一兩日的時間里，他已經把九門的情況都巡視了一遍了。

根據這個時節日頭的照射，朱高熾發現南城墻的宣武門是最容易融化的。

有幾個城門幾乎都是背著陽光，那就是肯定不會融化了。

所以朱高熾已經把宣武門的守軍增加到了之前的一倍，并且多配備了幾十個火銃。

他明白，南軍發現城墻被凍住的情況下，應當就不會貿然進攻。

他們也一定會觀察哪一個門的城墻率先融化，之后集中力量進攻那個門。

那樣的話，那個門自然就十分危險了。

朱高熾是這么想著的，甚至姚廣孝也沒發現這么想并且這么做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真正到了開戰的時候，南軍將士發現了城墻變成冰墻，也的確亂了一陣子。

消息很快傳到了李景隆的中軍大帳，李景隆雖說看起來還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但是心里頭已然沒了剛剛來到這里時候的銳氣。

他已然不再幻想著能在一兩天的時間之內把北平城攻破，因為他低估了北平城中兩萬守軍的戰斗力。

現在，他只想著一天天的把城中的守軍消耗掉，之后以一個小一些的代價把北平城拿下來。

雖說沒了銳氣，但他心里頭卻還是沒把北平城放在眼里，覺得無非就是多耽擱一些時間，五十萬大軍拿下北平，還是一丁點問題都沒有的。

當聽到北平城竟然把城墻都變成了冰墻，李景隆的心里倒是有那么一絲慌亂。

城墻都上不去了，還怎么攻城？

但很快，他麾下的將領就提出了意見。

“大將軍，城墻打不上去了，咱們就專攻城門，北平城九門的確都是十分堅固，但咱們要是能集中力量攻打其中一兩個城門，倒也不一定就攻不下來！”

李景隆一聽這話，連琢磨都沒琢磨，直接下令攻打九門的人馬，原地把進攻的重點轉移到城門上去。

他唯一做出的改變，就是讓麾下的將士用人數的優勢，不是攻打一兩個城門，而是九門同時攻打。

他這個隨意下達的將令，險些讓第一次主導戰場的朱高熾吃了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