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說個事情啊，今天干完，咱們就不干了，劇場也快到期。后臺該拿走的盡量都拿走，不能留。

往后請各位自己找出路吧。”

2010年12月末。

晚上七點，燕京中和劇場。

后臺里一個六十多歲老人，把自己笑臨社的相聲演員召集到一起說了一個事情。

后臺演員不算上最近走的，沒多少。

加在一起只有五六位。

五六位里面有老有少，老的比這位說話的老人還要大三歲，少的就是一男一女，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其中男生叫周成，老人打小養的徒弟。

“小成，你去把錢拿來，今天先把錢發了再說。”

“好。”

后臺有一個黑色皮包，包里裝著今天剛取來的錢，周成按照每個人演的多少場以及工資多少發錢。

很好發，因為這個月他們演出算少的，發基本工資就足夠。

于是不大一會兒，幾個人手上都拿了嶄新的錢。

發完錢周成自己手上沒了幾張紅票子，但依舊小心翼翼地放回皮包里面的夾層。

一放回去，他十分無奈。

打小學相聲。

卻從來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的相聲如此不景氣。

沒錯，他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因為意外事故重生到這里，可這里他喜愛的相聲仿佛斷了好幾個層面一般，說不出的落魄無人識，明明到了信息發達的年代，網上卻一點相聲的熱度都沒有。

哪怕相聲泰斗以及好多位大師的作品都成了難以看到的段子。

相聲社更不用多說，除了他們外，基本沒有多少人愿意干。

相反大鼓十分受歡迎。

場子開了一個又一個，大鼓名角出現一位又一位。

只要名角兒一出來，鋪天蓋地的大老爺們捧場。

“師父，今兒還演出嗎？”周成出于好奇問一聲，畢竟錢都發了，可能有些位不想演。

前些天走的便是覺得相聲社沒發展。

“演！最后一兩天了，來多少觀眾咱們都演，賺的錢大伙兒一塊兒分，所以麻煩各位能演的盡量演吧，另外小成你看看我晾著的大褂干了沒，干了就收了。”

“好。”

中和劇場后面有一個二十多平米小院，小院里平常沒什么人來，就他來。

要么放東西，要么點爐子燒水。

如果今天演出，爐子得點，要燒水給觀眾沏茶，同時也得取暖。

燕京冬天的風刮得比較狠，在屋子里還好，一出來風打在周成的棉襖上都打得冷了。

不過就在他收好師父大褂，點燃爐子的時候。

忽然一個好聽聲音出現。

她是劇場里面專門請的主持人，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

“吳爺爺，場子來了幾位觀眾，說想和您聊聊。”

“是嗎？我看看去。”

六十多歲的老人起身從后臺快步出去，他們社團開辦了三年。

三年來換過無數劇場，中和劇場他們今年待了將近一年，平時觀眾不多，但一直在積累。

老人一出去，笑容滿面。

的確是熟人，還好幾位，趕緊坐下同人家聊聊天。

“小成，爐子點著沒，趕快燒水。”

“好嘞。”周成加快動作，笑臨社里面沒多少小輩兒了，所以他丟不開的勞累命。

不大一會兒。

爐子點燃放在后臺，一壺開水燒得，立刻的沏茶。

但就在他端著托盤送幾碗熱騰騰茶水出去的時候，有些愣住，轉眼之間觀眾席竟然坐了二十多位。

還都坐成一個圈圍在自己師父吳文來身邊聊天。

演員和觀眾聊天，叫做粘圓子，意思就是招攬觀眾。

“厲害了，今兒竟然來這么多人，這樣我是不是就不用出去吹冷風打板兒了？”

周成心里高興，出去打板兒是個苦差事，這么冷的天出去點個爐子都夠嗆，別說傻呆呆站半天。

趕緊和其他演員一起忙活，沏茶的沏茶，打掃衛生的打掃衛生。

一時間冬天冷清的劇場熱鬧了起來，不少地方都是人影。

“喲，吳先生，今天熱鬧啊。”

七點二十分，又有一波觀眾走了過來。

顯然和吳文來非常熟悉。

“您幾位怎么來了？今兒的風吹得這么好？”

“元旦啊，今兒就放了，所以我帶我幾個朋友過來看看，還演嗎？上次我來的時候沒演。”

“演！上次對不住，實在沒幾個人。”

“沒事，沒事，有熱水嗎？我手都凍僵了，我暖和暖和。”

“有有有，小成～～”

“來了來了。”

周成放聲答應，在后臺來回忙活。

這一次出去，他發現人越來越多，馬上要開場，竟然陸陸續續坐上將近七十位。

場子雖然是三百人場，七十位看著也沒多到哪去，但演員心里高興。

這是一個月以來最多的一次人數。

平時人數頂天了三四十位。

這三四十位還是他們好不容易賣力氣留下來的。

誰曾想今天來這么多，也不怪來的多，一個人喜歡肯定會忍不住帶朋友過來。

如今節假日，更加有心情聽相聲。

為此在倒茶水時，周成發現好多生面孔一個勁打量劇場，似乎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聽相聲。

“瞧好吧你，就這地方聽相聲好玩，而且票價就二十塊錢。”觀眾席上一個大老爺們向著自己一位朋友科普，顯然今兒打算在這過元旦了。

“相聲，我倒是在電視上聽過幾段，覺得還行。”

電視上也有相聲，但傳統相聲說的少，普及度不高。

“不一樣，這的相聲說的更好玩，能樂一晚上。”

“是嗎？那我要聽聽了。”

觀眾聊的開心，吳文來耳邊察覺到，臉上憋不住的喜顏。

看來一年的努力不算白費，積累了一點回頭客。

如果這樣下去，劇場賺錢都是可以的。

吳文來點點頭，露出笑容同幾位聊得正嗨的人說一聲去后臺準備后，起身離開觀眾席，但剛起身邁步，望見來回倒水沏茶的孩子時，他的動作下意識慢上幾分。

喜顏也漸漸變得凝固下來。

一剎那，他險些忘記笑臨社干不了。

甚至往后他和孩子的出路都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