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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墮天之人

卡爾·安東尼看著天空。驚恐填滿他的顱腦。不祥的預感在他心中愈演愈烈。他很少感覺到如此不詳,即使巢都被叛亂淹沒,上巢危如累卵也不曾如此不詳。那是一種對毀滅的預感,一種即將席卷整個星球的滅頂之災,不僅是人們會死,不僅這座巢都將無一幸存,還有……

還有這座城市,還有這顆星球。沒有什么會被留下了,除去風與沙。

他忽然想到之前收音機里聽見的念誦,于是,圣莫瑞甘的大雨傾盆而下。在圣莫瑞甘人的記憶中,一千年前那場毀滅一切大雨代表著世界的起始和終焉。那是此前數千年歷史的結尾,也是這一千年歷史的開端。

于是,圣莫瑞甘的大雨傾盆而下。安東尼在腦子里念誦,反反復復念誦,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反復念著這句話,他甚至緊張到不能思考。

在他頭頂,火焰的潮涌沿著天穹蔓延,潮起潮落,一潮接著一潮,在天際線的彼端化作日出般的赤金。

“發生了……”安東尼的牙齒咯咯打戰,“什么?”

他看向身邊的每一個人,看看駕駛飛機的天使,又看看戴著骷髏面具的牧師。李錫尼一言不發的抬頭看著,赤紅的雙眼在面甲上無聲閃爍。

“大雨即將落下。”李錫尼說。

安東尼的心跳空了一拍。

……

屬于忠誠者的第一條船在軌道中炸開,信仰烈陽號,彎刀級護衛艦。它瘋狂的機魂引爆了戰艦的反應堆。自內而外的爆炸將護衛艦的裝甲碎裂為成千上萬片向著空域四周激射的鋼鐵殘骸。這些殘骸在高層大氣間疾行,化作燃燒的流星。燃燒的流星擊中第二條船,將第二條戰艦的虛空盾擊潰。火焰的潮水乘虛而入,第二條戰艦炸開,鐵流匯入火潮,然后是第三條,第四條。災難從一到十,再到一百。

只一瞬,黑色圣堂的艦隊在火海間傾覆。鐵流如同離子烈焰,融化墻垛,擊穿裝甲。燃氣和钷素掙脫管道的鉗制,匯入火潮。撕扯著,燃燒著。

在“肅清”號的艦橋上,卡斯蒂安堡主沉默地聆聽著耳畔的報告。他打開了所有的頻段,從呼救,到怒吼,到戰爭和船艙尚存的情況匯報。無數聲音嘈雜入耳,飽含著臨死的呼號和求助。他聽到了足夠多的信息:反應堆過載,隔離倉破碎,钷素蔓延,外裝甲熔化,虛空盾徹底過載……整個艦隊都在求援,整個艦隊都在慘叫。

那些聲音在他耳畔間急速褪去,越來越少,越來越淡,能夠呼喊的生命以秒為單位減少。

這支艦隊正在死去,沒有人能夠逃離。

在舷窗外,爆炸的碎片擊穿了一條護衛艦的引擎護甲。那條船仿佛孩童的積木般破碎。卡斯蒂安低下頭,焚風在真空中無聲咆哮,仿佛風吹動熔爐。

在赤色的風中,手持禁軍神兵的鋼鐵勇士,駕馭著蝎形的惡魔引擎逐級向上攀登,越來越近,越來越龐大。烈焰之風點燃了那臺惡魔引擎的核心,卻無法奪走地獄追獵者的生命。利爪撕碎教堂塔樓的外墻,深深鍥入鋼鐵之中。

它比塔樓壯碩,比塔樓壯碩很多,鋼鐵在它腳下破碎。仿佛古代神話中盤踞山巔的巨大惡獸。又像是農業世界田野中沿著麥稈攀登的蚰蜒。

卡斯蒂安看著那臺惡魔引擎在視野中逐漸接近,仿佛燃燒的巨蝎。

戰艦正在下墜,被星球的引力所俘獲,不再有任何逆轉的可能,動力系統已經失靈,他們將成為圣莫瑞甘從天而降的一顆星辰。

再也沒有什么存在意義了。他關掉耳畔的音陣。重回專注。

“準備抵抗。”黑色圣堂的堡主低聲發出命令。

終結者們堅決地響應了他的號召。他們是黑色圣堂的傳奇,是注定記載入戰團史策的傳奇老兵,身披滿載帝皇榮光的終結者圣物。卡斯蒂安更是戰團數百年的英雄傳說,在上百個戰場毀滅了千千萬萬個帝國之敵,將成百上千個星球解救于危亡。他們永遠都不會屈服,他們必將如同之前一萬年間的無數前輩一般,高呼著為了帝皇力戰而死。

但是這不會有任何意義。當禁軍之矛撕碎“肅清”號的舷窗,這條戰艦之上,注定只會剩下尸體與鮮血。

……

陰影驅散火潮,遮天蔽日,籠罩巢都。

一條宏偉的戰艦自天空中緩緩墜落,龐然的艦尾引擎在重力的作用下低垂著斜指向地面。它很龐大,超越一切感官的龐大,地面的萬事萬物在它之前都只是渺小的昆蟲。圣矛大教堂也不過只是它腳下的石子,縱使整座巢都,大小也似乎與其尺度相當。

它劃過天空,沖開云層。墜落,一直墜落。它墜落的很慢,仿佛天穹中亙古不變的山巒。船身在驅散云層時向著空氣噴吐著熔鐵與碎石組成的茫茫霧靄。塔尖和長墻沿著軀干解離,帶著優雅的旋轉灑向夜空,仿佛土星周圍的逸散的星環。火燒般的云層包裹著它,散開,聚攏,環繞,激蕩層層漣漪,像是在落入石子時蕩漾的湖水。而戰艦則猶如沉入海洋的一條巨輪。

李錫尼說不出話,天空中的一切帶著原始而壯麗的美感。讓人聯想到太古的異教神話,如同人類現身之前撐起天地的神祗,如同天堂之中神與惡魔的爭戰,如同天國墜入凡間,世界破碎,萬古長鳴。

震撼無言,他們正在看著一整個世界在天空中分崩離析。

它沖開巢都排向天空的滾滾黑煙。

它倒映圣矛教堂大道中人造的燦爛群星。

它在漫天霧靄中現身,枯竭的反應堆燃燒著藍白色的一整個太陽。

它在教堂的高塔與女墻邊劃過弧線,仿佛搭乘著無形的鐘擺。

無數殘骸自它宏偉的軀干上投下,在圣莫瑞甘的天空燃起落雨般的流星。這些流星帶著分斷天穹的弧線落入城區,抹平工廠,掩埋街道。

千千萬萬人剎那間死去。而戰艦飛過巢都,繼續下落。

“肅清號。”卡魯日面甲下的嘴唇無聲地翕動。

肅清號轟然落地。船尾的龍骨與主干在碰撞中扭曲。沙塵蔽天,風沙以撞擊點為中心,化作數百米高的滾滾沙暴,呈環形吞沒巢都外的漫漫大漠。

沙海中,瓦沙克抬頭遠望,風沙在天際的彼端矗立,成為撲面而來的高墻。

肅清號繼續滑行,將地面劈開,在沙漠中刻下一道五百米深,二點五公里寬的巨大溝壑,沙塵沿著溝壑的兩側和盡頭吹散,成為第二輪排山倒海的沙礫之墻。

在圣莫瑞甘的圍墻之前,沙礫之墻拍擊鐵臂,仿佛巨浪挑戰海堤。

星球開始顫抖,地殼開始悲鳴。地震在城市的每個角落發生,建筑倒塌,道路裂開數十米寬的深淵。

空氣中充滿了末日的咆哮。

它終于開始減速,巨大的結構開始崩潰,龍骨斷裂,裝甲自內而外炸開。反應堆最后的核烈焰自內而外沖破船身主體。艦尾的教堂折斷崩解,塔樓落地,被緊隨而來的船身碾為塵埃。它繼續滑行,繼續斬開地面,地面的凹凸丘陵在它面前被夷為平地。

最后,它停了下來,艦尾的結構裂解成鋼鐵殘骸,支離破碎,散落于數十平方公里的地表,五公里長的半截船身深深插入地面,那精金船頭和撞角在這毀滅性的打擊中也不曾崩潰,依然帶著桀驁的閃光,斜指向天空。

像是巨人手中指向天國的挑戰之刃。

沉默,寂靜,巢都之巔無一人發出言語。

在數十公里之外,廢船殘破焦黑的骨骸之中,一個小小的身影登上斜指天空的撞角。那個身影手中拎著精金的禁軍之矛。

……

圣莫瑞甘戰爭之后的一百年,李錫尼依然會記得那個從地獄走出的身影。

彼時,人類的危機比起大裂隙斬裂銀河之時更為深重。第十二軍團的惡魔原體如同邪神本尊一般揮灑暴力,成建制的將艦隊毀滅于深空。史上最大的蟲巢艦隊沖入銀河,劍指泰拉。人類的存亡之刻從未過去,戰爭愈演愈烈,人類的反擊卻一如既往不屈而堅決,神話般的第一軍團之主自一萬年的沉眠之中醒轉,再度踏入群星,軍團再臨,時隔一萬年,帝皇的半神彼此攻伐,再一次點燃銀河。

那時候的李錫尼早已失去了說話的意愿和能力,他不再指揮遠征軍,也不再指揮小隊。黑劍永遠沉默的掛在他的腰間。那些日子里,他只是長跪于多恩的雕像之前,思考著,傾訴著,沉湎于復仇之魂上多恩那永恒的黑色絕望之間。人們來看望他,絡繹不絕,紛踏而至。他們是多恩的子嗣,是黑色圣堂的新兵,是永恒遠征號和山陣的來使。他們拜訪他,試圖從他的動作和只言片語間詢問出百年前那場戰爭的回響。他們得到的不多,只有那場戰爭之中留下的寥寥無幾的幾個名字:埃弗雷德,塞布爾,阿加莎,亞撒爾·塔爾,阿瑞俄。

阿瑞俄。

有時候他們會聽見李錫尼的話語,那些話語從他干涸的喉嚨間傳出,了無生氣,仿佛風吹開腐朽的木門。

“他在太陽里。”李錫尼說,“墮天者,他在太陽里。”

……

阿瑞俄屹立于戰艦精金的撞角之巔,地獄追獵者在他胯下躁動不安地咆哮。他左手挽住惡魔的韁繩,禁軍之矛在他右手中閃爍雷霆的光芒。他橫刀立馬。

黑色的彎月高懸于天,火潮蔽日,他身后的地平線閃耀著燦爛奪目的金紅。他是那太陽般光彩中唯一屹立的剪影,如同地平線上突兀的山巒。

他陰鷙的目光投向遙遠的巢都。此刻的阿瑞俄不知道未來,他不知道自己將會成為人們記憶中那個站在太陽中的墮天者,他不知道他將長存于書卷的記錄之中,一百年,一千年,直到末日,直到歷史的盡頭。

但他知道他將毀滅面前的城市,他將君臨天下。

阿瑞俄高舉禁軍之矛,仰天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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