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歌只見赤云子衣袍碎裂,倒飛而回跌落在地,口中鮮血直流,顯然身受重傷。江曉薇身旁的華服男子見狀早已奔了過去,江小薇與快步過去,兩人一左一右扶起赤云子,男子關切道:“師尊,你怎么樣?”
江曉薇從腰間『乾坤袋』取出一粒碧綠色藥丸,遞給赤云子,道:“真人,這是雪蓮三參丸,治內傷大有奇效,快服下吧。”
赤云子并不伸手去接,而是靜靜的看著她,轉瞬又看了看他的得意徒兒,說道:“曉薇,你稱我為真人而不肯叫聲師傅,是還沒原諒天華么?”
江曉薇聞言臉色微微一動,轉頭看了看未婚夫越天華,但見他雙眼正脈脈含情的瞧著自己,隱隱中似有愧色,且夾雜著一絲祈求原諒自己的意味。
江曉薇見他如此,回首過往,心下一酸一軟,轉頭叫了聲師傅。
赤云子欣慰一笑,伸手接過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這時黑龍狂飛亂轉,終于徹底摧毀了身上九道霸道至極的真氣禁制,開始瘋狂攻擊場中眾人,眾修士亦揮舞法寶,合力抵御還擊。
由于黑龍乃上古異獸,全身鱗片堅硬如鐵,普通法寶無法傷其根本,此刻剛脫束縛,正在盛怒之下,威力豈是凡人所能阻擋。眾修士中除了少數修為較強者能夠勉強保全自身外,多數人或死或傷,或逃或避,場景一片慘淡混亂。
赤云子服食靈藥后,傷勢稍稍有些穩住,眼見同道中人此行非但屠龍不成,反而死傷過半,不禁心中有些戚戚然,對弟子越天華道:“天華,如今我等皆已身負重傷無力再戰,后輩弟子中,只有你堪當重任,趁此刻妖龍氣力未復,十成中只能發揮二三,再場諸人的法寶中只有你的『瑯琊劍』能夠重創于它,古人云;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今日成敗,事關重大,當著天下同道面前,你需盡力不要讓為師失望?!?
越天華點點頭,抽出腰間瑯琊劍,深情的看了眼未婚妻江曉薇,江曉薇對他點點頭,縱身斬向黑龍。
一人一龍在虛空展開一場大戰,眾人攝于瑯琊劍之威害怕遭到波及,遠遠退了開去。
人龍激戰半個時辰后,饒是越天華名門高弟,又仗有神兵瑯琊劍之利,仍是落了下風。
又斗一會,黑龍氣力漸漸恢復到五六成,越戰越勇所向披靡,在其龍身七尺處,更有七千彩色麟片越發的光芒耀眼。
真樗大師抬頭觀看,眼中露出異樣的神情,對虛空的越天華喊道:“越賢侄,那閃光的七色鱗片,便是我等此行的目的。七彩麟片之下,便是這妖龍周身最弱的七寸之地,你需仗瑯琊劍之利,專攻其要害。”
越天華聞言會意,一聲不吭,揮劍直刺其弱點,妖龍自是搖頭擺尾,婉轉身子回護要害,一時倒也不敢向之前那般逞兇。
自越天華獨斗黑龍開始,皇甫歌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江曉薇的臉旁上,但見她一雙妙目,緊緊的鎖定在未婚夫越天華的身上,眉頭緊蹙,顯然心里十分緊張,比自己上場還要驚心動魄。
皇甫歌只覺心里又里又酸又痛,真想就此悄然離去,在不多看她一眼,但又實在狠不下心,邁不開步子。
她身處在這危亂之地,自己何能一走了之?
哎……
隨著黑龍的氣力的恢復,越天華愈來愈覺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轉瞬便徹底處于劣勢,險象環生。
江曉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時,黑龍一尾掃來,其勢如橫掃千軍一般,越天華避無可避,只好硬著頭皮揮劍阻擋,劍尾一碰,自問世千年以來無往而不利的神兵利器瑯琊劍斷為兩截。引的地面諸人瞪大了眼,片刻嘆息連連。
越天華被罡風掃中,立時口吐鮮血跌落下來。江曉薇身形一閃,接住了他。一臉焦急,關切道:“天華,你怎么樣?”
越天華冷哼一聲,將手中剩余的半截瑯琊劍奮力扔向皇甫歌所在的竹林中,怒道:“如此不堪一擊,算什么神兵利器?”
他話音剛落,黑龍便俯沖而下,利爪朝兩人抓來。
江曉薇一把推開越天華,從腰間抽出護身法寶『癡情鞭』便朝黑龍打去。
她雖是一介女流,但自小便拜在終南山絕天峰“枯心老人”門下,一身修為雖算不得真正的一流高手,但在正道后起之秀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曾有不少前輩耆宿稱贊她為當世奇女子。為此,愛慕她的年輕俊杰實在為數不少。
偏偏她在十八歲那年初次出山,便在黑海之城,邂逅相遇了越天華,從此山盟海誓,情恨深種,對其余男子概不理睬。
若非與越天華訂婚之后,兩人因另一個女子而感情產生嫌隙,又因彼此性格太過要強互不相讓,這才分開一段時間,不然她豈會獨自一人出海遠游,因特殊原因受困囚龍島,并在島上邂逅相遇皇甫歌。
脫身無望,傷心之余,她與皇甫歌朝夕相處,通過彼此交談,她才真正了解除了越天華之外另一個男子的內心世界和對待情感的方式方法。
“原來世間,真有你這般癡情男兒!”
這句話是當她聽黃甫歌講述他和一個女子之間的故事后心里有感而發。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試著將過去全部忘掉,和皇甫歌在這荒島上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然而世事無常,天意弄人,越天華終究還是為尋她來到了囚龍島。
天下的女子,有幾人能對自己曾真心喜歡過的人做到狠心絕情?
越天華的溫柔軟語,僅半日時光便攻破了她的心門。
而皇甫歌,用了三個月,方才慢慢得窺門徑,可結果仍是,呵呵……
紫衣飄飄,黑龍怒舞。
人龍你來我這,戰不到一炷香時間,江曉薇終究敵不過這上古妖龍而險象環生,越天華靜靜的站在原地,低頭不知在想些什么,任虛空的江曉薇如何生死關頭,看也不看一眼。
片刻,江曉薇一個不慎,癡情鞭失手落地,自己也給黑龍一爪抓住,一只腳踏入鬼門關。
赤云子等人見狀大驚,有一人呼喊道:“越公子,你未婚妻給黑龍抓住了,你快設法搭救?”
越天華聞言抬頭看去,但見黑龍爪中,那一道紫色身影有如蒼蠅爪中的兔子,既弱小,又劫數難逃。
他嘆息一聲,垂下了手。
這時,又有一個中年女子沖他喊道:“越相公,你還愣著干什么,那可是你的未婚妻???”
又有一人道:“啊,快看,這畜牲要一口吃了她!”
越天華聽了抬頭上望,但見黑龍正張開巨口,回頭去咬爪中的江曉薇。
江曉薇心知必死無疑,用盡全力調轉頭,對著地下的越天華喊道:“天華,你快帶師傅逃命吧,咱們來生再見。”
越天華眼看江曉薇就要葬身龍腹,往日情意綿綿的畫面一個個從腦海中閃過,驚慌之余,心神大亂,只是隨口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曉薇。”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塊巨石從竹林中如閃電一般疾飛而來,打在了巨龍的胸腹之間,緊接著一道人影風馳電擎而至,揮舞手中一截斷劍,朝黑龍抓著江曉薇的那只爪上打去。
黑龍吃痛之余,昂頭連聲怒吼,等再次低頭,爪子以給那人的斷劍擊中,一痛一松,江曉薇脫離落下,給那人伸手攔腰抱住,緩緩向地面落去。
江曉薇抬頭看那人兩旁,不禁失聲道:“云歌,怎么是你?”
皇甫歌側頭看著她蒼白的臉頰,淡然道:“是我。”
江曉薇道:“你一直在身后跟著我?”
皇甫歌搖了搖頭,道:“沒有?!苯又值溃骸澳悴皇歉嬖V我你們要去瀛洲島麼,怎么在這里?”
江曉薇不答,皺了皺眉,低下頭,輕嘆道:“原來他要害你,想不到他心計如此之深,如此之狠!”
皇甫歌一臉平靜,懂她的意思,淡淡的道:“你我孤男寡女,在囚龍島待了那么長時間,是男人都會懷疑。他算中我不會和你、和你們同道而行,所以他才不將真正的目的地告訴你,為的就是讓我在這蓬萊島和仇家不期而遇?!?
江曉薇聽他細細說完,像是重新認識了他一般,心念電轉:“江曉薇呀江曉薇,你喜歡的和有過好感的這兩個男人,前一個看似霽月清風,品行高潔,其實內心奸詐已極;后一個看似老實木訥,毫無機心,其實也是一般的玲瓏心思。二者唯一不同的是,你內心中最喜歡的最愛的那個人眼看你就要死了,也不會為了你跟這妖龍放手一搏;這個你僅僅有過好感的人,為了你卻敢龍爪奪人,不顧自身安危,到底是你眼瞎了,還是心瞎了?”
江曉薇思索間,心中既是凄苦,又是冰涼。這一刻渾然忘了自己仍處于危險之境。
片刻黑龍俯沖而下,眼看就要一口吞沒二人,皇甫歌松開抱著江曉薇腰間的手,緊接著運氣將她送到地面越天華站著的地方,手持半截瑯琊斷劍,筆直飛入黑龍大張的巨口中,片刻龍口緩緩合上。
底下眾人目睹此情形,無不駭然失色。
赤云子嘆道:“世間有如此血性男兒,正道才能亙古不衰,浩氣長存?!?
越天華親眼見皇甫歌為了搭救江曉薇而葬身龍口,此刻聽師尊這般說,回想剛才自己的懦弱表現,和皇甫歌一對比,當真是羞憤難擋,既覺對不起未婚妻江曉薇對自己的一片深情,又覺愧對授業恩師多年以來的栽培教養,心下真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才好。
死,只是凡夫俗子最為愚蠢無能的想法。
越天華畢竟是越天華,不是凡塵俗子。
他可以因為算計別人而走入歧路,也可以因為良心發現而報答別人。
不管是師尊也好,江曉薇也罷。
既還恩,也還情。飛身而起,撲向黑龍。
……
十年后,蓬萊島。
一對中年夫婦手牽著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女孩,在一片竹林前漫無目的得閑庭信步。
那女孩對美貌婦人道:“這里就是阿爹和那位叔叔一起打敗惡龍的地方嗎?”
紫衣婦人點了點頭,溫柔笑道:“是啊,娘就是在這里親眼見證了那兩位少年英雄的風采?!?
白衣中年人干笑一聲,對女兒道:“小詩涵,那位叔叔才是真正的勇者,勇者無畏,勇者無敵?!?
小女孩笑嘻嘻的道:“阿爹你就是勇者,你名滿天下,天下無敵。”
白衣人聞言輕輕一笑,道:“論修為,論劍術,論名望,我如今自然比你那位叔叔強些,但是,在我心里,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中年男子的話有些深奧,小女孩自然不懂,小腦袋想了半天,突然問道:“阿爹,那位叔叔現在在哪里?”
紫衣婦人接口道:“那位叔叔他呀,或大隱于市,或小隱于野,向來周游天下,四海為家,誰也不知道他的行蹤。要找他,只能問酒肆的老板和伙計。”
“那我們回到中原后,就去酒肆找老板好不好?”小女孩天真無邪的說道。
中年男子笑嘆道:“天下的酒肆成千上萬,咱們該到哪一家去找呢?!”
小女孩道:“一家一家找,咱們也像那位叔叔一樣周游天下,四海為家好了?!?
夫婦二人聽了,不禁相視一笑。
……
七日后,一家三口來到囚龍島,但見那塊刻著四句詩的巨石下,整整齊齊擺放著七片閃閃發光的七色鱗片。
在那四句詩旁,又刻著一行小字:
遲也好,早也罷,僅以這七片龍鱗片作為賀禮,祝小可愛七歲芳辰快樂。
——皇甫歌。
小女孩高高興興的拾起鱗片,把玩的愛不釋手。
紫衣婦人嘆道:“這七色龍鱗每一片都是修行中人夢寐以求的無上至寶,他這份禮物可不輕吶!”
中年男子調笑道:“確實不輕,但那也是因為夫人你的面子大?!?
紫衣婦人伸手握拳輕輕打了丈夫一下,俏臉緋紅,笑罵道:“一把年紀了,還吃這些陳年舊醋,羞也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