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李洪大喘著氣醒來,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床頭柜上蠟燭發出昏暗的光線,無力地照亮著這個只有這一個上下雙人床和一個破爛的床頭柜的房間。不是主人有多么的節儉,而是這房間只能放下這么些個東西。地面的廁所住的都比這舒坦。
塑料制成的門簾外幾乎一片漆黑,少數幾個紅色的應急燈閃爍著不停,用那微弱的光線無力地照亮一個個角落,除了這少數幾個光源外,余下只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空氣中滿是糜爛的氣體,你甚至可以看到它像煙霧般飄動著。遠處隱約傳來婦女的哭泣聲,男人沉重的咳嗽聲,甚至還有凄厲的尖叫聲傳來,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地獄真的存在,那一定是在這里了。
床一陣晃動,一個青年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隨手抓起外套便走了出去。事實上那門簾形同虛設,你只需要輕輕掀起塑料袋就可以自由出入了。任何圖謀不軌的人都可以輕易地偷走房間內的東西,而地方政府并不會有任何作為。不安的民心,來襲的威脅,猖獗的犯罪分子,匱乏的物資,這些都足以讓政府焦頭爛額了。
李洪一把擦掉額頭上的冷汗,問:“現在是晚上嗎,你是要去執勤嗎?”
青年套上外套隨口回道:“天知道現在是晚上還是白天,最后一個時鐘幾年前就壞掉了。大家都是憑感覺,我猜現在是晚上吧。如果我沒記錯。那么一會兒見了,老爸!哦,對了,隔壁老王讓我告訴你,醒了去管理員那一趟。挺急的,估計門外的情況又惡化了。”
“嗯,早去早回。記住要時刻跟緊你的隊友,待在有光的地方。看好你手上的槍,避難所的巡邏任務可不輕松,那些混混就盯著你手上的槍。找準時機就會給你一悶棍。”李洪像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開始喋喋不休,兒子一聽忙回了幾句話便跑開。
好吧自己越來越像個八婆了。李洪暗暗嘲諷道。
幾分鐘后李洪已經穿好衣服,正在前往管理員辦公室的路上。
昏暗的蠟燭飄飄欲墜,仿佛隨時就要熄滅,結束自己那短暫而充滿痛苦的生命,但它仍竭盡全力釋放出自己僅有的一點光與熱,像是要把這深邃的黑暗給統統驅散開來。
人們搖搖晃晃地從黑暗中走來,不約而同地默默跟在李洪后面,準確地說是待在光的附近。即便待在暗無天日的地下36年人類也并未徹底忘掉他們是居住在地表的生物,他們需要陽光的沐浴。
這些瘦骨嶙嶙,臉色蒼白的人大咳著嗽,一點點挪動著自己笨拙而無力如同地表一折就斷的燒焦樹枝的大腿跟在自己后面。滿是膿包的皮膚上惡心的濃汁帶著血滴在地上,不時還有人咳出一大口血,摔在路邊失去知覺。
但凡還有一絲體力的人都緊緊跟在身后,甚至有瀕死的人從角落爬了過來,留下條長長的觸目驚心的血痕。
李洪總不能帶著這一大群人去政府辦公區吧?于是他便咬咬牙心疼地從口袋掏出半截骯臟的蠟燭,點燃扔給了身后的人,丟下了句“別再跟著我了”后便轉身離去。
人群蜂擁而上像是朝圣般呵護著蠟燭一點點回到黑暗之中。
36年前,世界在核子烈火中毀滅殆盡,殘存的人們在地下世界茍延殘喘。然而在戰后的半年,避難所的備用電源便徹底耗盡,整個避難所從此陷入徹底的黑暗。一號避難所的工程師用地下少的可憐的材料造出了幾輛自行車發電機,以此來給避難所提供少的可憐的電力。這少的可憐的電力絕大部分還要分給農場和隧道的防守部隊,剩下還要給政府人員用作辦公。分給平民的電力幾乎少的可憐,全部用到了避難所為數不多且尚為完好的應急燈。
那些住的離應急燈較遠卻擠不進應急燈附近的人便只能自力更生住在避難所陰暗的角落里茍延殘喘,在饑寒交迫中飽受疾病的折磨。
整個設施出入地表的入口少的可憐,在戰后第十年便在變異生物的猛攻下失守了。人類便徹底與陽光無緣了。
有限的物資在數千人的消耗下迅速見底。最終在戰后第十一年也就是2041年爆發第一次地下戰爭。避難所之間以爭奪為數不多的物資與消耗人口為目的展開了戰爭,大約50%的人在戰爭中死去。至今你還能在隧道里看見那遍地的彈殼,干涸的血跡,腐爛的尸體與有著沙包,鐵絲網,探照燈和機槍的軍事防線。當然前提是你能突破如今隧道中人類靈異消失的現象。
最可怕的是當戰爭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人與人都殺紅了眼想盡辦法殺死自己同胞的同時,變異生物們并沒有閑著。它們如惡毒的蛇一般,隱身于黑暗伺機給人類狠狠咬上致命的一口。在戰爭的末期,人類最為脆弱的時刻,大批的變異生物襲擊了各個避難所。一時間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絕大部分的避難所都失守了,居民無一不被怪物所殘殺。怪物們飽餐了一頓。
于是原本8000多人的幸存者在戰爭與變異生物的摧殘下只剩下廖寥數百人,頗為凄慘。
但人類并未散失他們嗜血好戰的本性。在2063年,也就是三年前,隧道還未吞噬人類之前。一號避難所的人類發現他們并不是怪物襲擊后的幸存的唯一避難所——在隧道的另一邊住著他們曾經的敵人——A國人。
得知此信息的人們變得無比憤怒,他們的親人都在戰爭中喪失了生命。于是憤怒的,毫無理智的人類組織了一支由數百人組成的,裝備各類精銳武器的軍隊向著隧道另一邊早與他們無任何瓜葛,保持著中立的A國人發起了進攻。這就是第二次地下戰爭。
突擊隊再也沒有回來,隧道陷入了死寂,他們帶著避難所絕大部分的物資與男人就這么人間蒸發,了無音訊。政府組織了第二批突擊隊進入隧道支援或者說是營救第一批突擊隊。毫無疑問他們也就這么消失。第三批突擊隊還沒離開隧道的三百米警戒處就人間蒸發,什么也沒有留下。只有隧道冰冷的寒風呼嘯著吹過,空空蕩蕩,一片死寂。
人們開始慌了,一種荒誕的傳言在人與人之間傳開了——戰爭并未結束,敵人已經占領了大部分的國土,他們派出了特種部隊來解決他們這些在地下茍延殘喘的人類。
就是這么一個荒誕而可笑的傳言竟被所有人相信,他們加固了隧道的防線。避難所里所有的重型武器都集中在了隧道的防線,其中不乏重機槍,火箭發射器,榴彈發射器,為數不多的無托-1步槍和只有寥寥幾把的新型模塊化步槍。他們甚至調來了一輛古老的鍋蓋頭坦克!鬼知道這地下唯一輛的鍋蓋頭坦克是怎么出現在這里,又是怎么奇跡般地開動起來。人們只知道在坦克與手中鋼槍的面前一切敵人都會魂飛魄散!
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500米處的防線的人一個不落的消失了。干凈的就好像他們從未存在過似的,武器銹跡斑斑,坦克也徹底報廢了,蓋格計數器咔咔地叫著,整個隧道都濕噠噠的。
這絕非人類所能干出來的!恐懼之下,人們開始收縮防線,直到現在——2066年,他們已經退到家門口前。再也沒有任何退后的余地,他們開始絕望地展開反擊計劃,不過這一切都是徒勞。
今天管理員找上李洪想必也是為了這件事吧,他們已經是破釜沉舟,只能背水一戰了。而李洪作為地下最后兩個戰前老兵之一,在避難所中有著無與倫比的的地位,僅次于老兵之一的管理員,獨攬軍事大權。雖然目前的軍事力量算上避難所保安隊只有20人,武器都是民兵武器庫里封存的上個世紀的武器,至于現代的武器是一把也沒有,配套的5.8毫米子彈倒是多的要死。這些武器加起來也只有13把,好吧,人類真是窮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