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鑫妍回頭，看到了崔版，心里頓時像是有了支撐一般，話還沒說，一串淚珠便掉落了下來。

“表哥。”

崔版一個箭步向前，扶住了胡鑫妍，心疼地問道，“這是怎么了？”

胡鑫妍抽抽搭搭地說道，“是他！我和鶯兒被他擄了，要帶出城去。我跳下馬車了，可是，可是，鶯兒還在他那里呢。”

“混賬！”

崔版當下怒極，直接一腳踹在了吳文俊的胸前，肋骨咔嚓一聲斷裂，他當下疼得蜷縮了起來。

“表哥，鶯兒……”

胡鑫妍一直以為崔版是個浪蕩公子，沒想到他竟然進了京都護衛隊當差，還這么厲害。

崔版心疼地整理胡鑫妍雜亂的頭發，柔聲問道，“妍兒，你說的鶯兒可是伴你一起長大的那個丫鬟？”

吳文俊聽及此處，也顧不得疼了，這若是被這個滿嘴謊言的賤人說成是，自己可就麻煩了，即使事后澄清了，只怕也要在過堂之前丟了半條命去。

“不是。鶯兒是我府上的，我有身契的，我現在可以差人去取來。”

胡鑫妍一臉不可置信，問道，“鶯兒那般自信灑脫，又有醫術傍身的奇女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家仆？”

吳文俊咳出一口血來，冷笑道，“她與我家簽了二十年的活契，還有五年才到期。你不是自稱是她的堂妹，怎么這都不知道？”

“她……明明是位女醫師……”

胡鑫妍搖著頭，不肯相信他的話。

吳文俊道，“我家的確有一位女醫師住家診療，在女子間頗有些名氣，黃鶯一直在她跟前伺候著，想來浸染了些常識。”

胡鑫妍拽著崔版的袖子，哭訴著，“表哥，不是的。鶯兒是位女醫師，定然不是她的家仆，我不信。你救她，好不好？”

周顯揚跨步上前，質問道，“我且問你，胡娘子欲狀告你無故擄她出城，你有何辯駁？”

吳文俊坐倒在地，無奈道，“我不知她是胡家娘子，以為她是農家女。那黃鶯，不過三兩銀子就簽了二十年的身契，便想著，她，也不過五兩銀子的事。”

胡鑫妍蹲到吳文俊身前，認真道，“你把鶯兒帶回來，我便不告你，可好？”

吳文俊冷笑著，“你盡管告就是！不過我也提醒你，你告得越狠，我罰得越重，我吳家人自會百倍千倍地加到鶯兒身上。她還有五年方得自由，五年可以發生很多事。”

胡鑫妍只覺進退維谷，悶聲道，“你到底要怎樣？”

吳文俊道，“你自說這是個誤會，明日我便將鶯兒接回來，之后一切如常。”

“可今日……那位有為先生……這樣怎么可以？”胡鑫妍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崔版拉起胡鑫妍，俯視吳文俊，問道，“她和你們府上簽的是活契，那你這番安排，可是一早和她說過，她是同意了的。”

吳文俊眼前一亮，連忙道，“自然是與黃鶯說過的，她三日前便同意了。她幫我這一遭，我收她為妾室。不過，未防事態有變，我一直讓管家安排人看著她。今日她帶了大包小包在正午突然消失，管家方才找人，誰知一并找到了這位小娘子，黃鶯說她是自家堂妹，方才弄出這般事端。”

胡鑫妍眉頭越皺越緊，最后急切起來，搖著崔版的袖子，說道，“表哥，不是這樣的。他這般說辭，倒是都成了鶯兒醫師的錯了。他，怎么可以如此顛倒黑白？”

周顯揚嘆息一聲，說道，“你表哥說得不錯，此事那個鶯兒多半是提前知曉的。可以威逼利誘的事情，沒有必要觸犯律法，他們吳家行商多年，不會不知。況且，你下馬車時，我是看到的，那個鶯兒可以和你一起跳下馬車，卻留下了。她倒是個有良心的。”

胡鑫妍瞪向他，失望地冷笑道，“才不是，才不是呢。你們是不是與他早就相識，為何都站在他那一邊，都從他的角度為他著想？”

胡鑫妍一步一步后退著，哈哈大笑起來，“這不對，你們怎么都這般巧舌如簧，為何都為他辯白？他都那般詭辯了，你們還都幫著他……”

崔版跟上前去，勸慰道，“妍兒，你別激動……”

“說啊，說啊，說啊……這么個道理，那么個推斷……”胡鑫妍不自然地笑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可她現在有危險啊，就不能先去救人嗎？你們甚至都不愿去嘗試……”

滿心絕望的她眼前一黑，她看到了牡丹亭，滿荷塘的水。四姐姐胡愛蓮在池塘里撲騰，黃姨娘要去救她被攔了下來。四姐姐已經沒了下去，夢姨娘方才掙脫，幾番下潛，撈上來不過是一具尸體。

“四姐姐，是我無用……”

胡鑫妍說完這一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崔版箭步而至，將她擁在懷里，輕聲安慰著，“不是你的錯。”

周顯揚顯然有些意外，怎么還氣暈過去了，追上來問道，“崔兄，這是怎么了？”

崔版搖搖頭，“她，這是心病。”

周顯揚道，“崔兄，什么都別說了，再打那吳文俊一頓出出氣才好。”

崔版冷笑著，一揮手，他手下一個老道的護衛卻道，“崔堂長，表姑娘氣暈了，這打了她也出不了氣，不如問問這廝想如何解決？”

吳文俊見這護衛給自己眼色，當下求饒道，“我愿賠錢，賠地，賠鋪面……軍爺，這實在是誤會，我不知這是官家小姐，是我有眼無珠，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護衛也道，“崔堂長，令妹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此事鬧上公堂，也不過判他杖責，得不償失。”

吳文俊連連扣頭，“此事我斷然不會說出去的，我可不認識什么胡小姐，不認識，沒見過。”

……

胡鑫妍蘇醒過來是在一間茶室，從屏風后出來，看到外面坐著周顯揚和崔版二人。

她面上不悅，甚至可以說滿是哀怨。但兩人卻是被驚艷到了，宛若碧波仙子臨世，此時的她和之前滿身污泥，蓬頭垢面的樣子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