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繼續(xù)押上!”
“大大大……”
“小小小……”
“買定離手!”
……
鎮(zhèn)北,雖是深更半夜,鎮(zhèn)公所卻一點兒也不冷清,熱鬧得很。
今日十五,所里發(fā)響,弟兄們手里多多少少都有幾個錢,晚上值班又實在無聊。
以前碰到這種情況,武時威都是去怡紅院聽曲,但這次,他忍住了。
因為這幾天,任家老太爺遷葬,作為半個任家人,這種時候,他可不敢亂來。
畢竟,他還想更進一步,成為真正的任家人呢。
“表少爺,表少爺……”
突然,門外有急切、熟悉的叫喊聲傳來。
“阿勝!出什么事了?”
武時威一個激靈,都顧不上開盅,沖了上去。
阿勝,任家的家奴。
這大半夜的,他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兒。
“表少爺,家里出事了,老爺讓你趕緊帶人回去。”
阿勝上氣不接下氣,顯然這一路,是跑過來。
“出什么事了?”
“表姨父有事沒?”
“婷婷有事沒?”
武時威眼睛一下子紅了。
他幼時喪父,是靠任發(fā)的接濟,才吃喝不愁的長大。
長大后,在任發(fā)的安排下,進了保安隊。
靠著任發(fā)的支持,他才一步一步,坐上這保安隊隊長的位置。
外面說他是任家的一條狗,那是一點都沒錯。
“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老太爺沒啥大礙,小姐她……”
“唉,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勝剛上樓就被任發(fā)打發(fā)到這邊搖人來了,知道的也不多。
“去幾個人,去把睡覺的都給我叫起來,都把家伙帶上,到任府集合。”
“其他人也把家伙帶上,跟我走。”
“他大爺?shù)模业挂纯矗降资钦l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
“砰砰砰——”
“九叔!”
“開門啊,九叔……”
鎮(zhèn)外,義莊的大門被敲響。
守尸房中,睡得正香的文才完全沒有聽到。
倒是所在房間離大門更遠的林九猛然驚醒,下床披衣,急匆匆地出門,連鞋跟都來不及提。
卻是知道,這深更半夜的,有人來找,那不用說,必定是情況緊急的大事。
不過,雖然急步來到門后,門外響起的聲音也非常耳熟,應(yīng)該就是周邊認識的人,但他卻并沒有第一時間開門,而是反手摸出一張黃符,并指夾著。
“著——”
林九心念一動,手中黃符無火自燃,被他拋向天空。
燃燒的黃符灑下火光,將大門內(nèi)外短暫照亮。
借著符光,林九看向大門一旁的圍墻上固定著的一面銅鏡。
見銅鏡中倒映出的人影,而不是其他東西,林九這才松了口氣,上前開門。
小心無大錯,這是他下山里師父再三叮囑的話。
這些年,他一直謹記在心。
“阿超?”
“怎么?”
“出什么事了?”
大門打開,林九一下子認出了來人。
任府的阿超。
任家的家奴。
想到昨天讓秋生文才的任老太爺舊墳所在的山上燒梅花香陣,最后燒出來個兩短一長,林九便心中一個咯噔。
“九叔,剛剛老太爺回家,咬傷了小姐,老爺讓我們來請你趕緊過去一趟。”
來之前,任發(fā)特意交代了阿超幾句。
所以府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阿超是知道的。
“老太爺回家了。”
林九眼睛一瞪,轉(zhuǎn)身直奔停尸房。
“呼嚕嚕……”
文才呼聲震天,連房門被林九踢開的動靜都沒吵醒他。
林九直接沖到停尸房。
“著——”
林九又是一道黃符點著,打出,點燃了一旁墻上從插上到現(xiàn)在,都沒用上過幾次的火把。
“轟——”
火光跳躍,驅(qū)散黑暗。
任威勇那口在地下埋了二十年,已經(jīng)有些腐朽的棺材安安靜靜地停在那兒,看不出半點異常。
但林九的心,卻直接沉到了谷底。
因為棺材下,散落著不少帶著鐵誘的棺材釘。
“來,搭把手!”
林九轉(zhuǎn)身,招呼著跟上來阿超兩人。
“一二三,起!”
棺材蓋在彈墨斗線之前就已經(jīng)用新的棺材釘釘死。
林九帶著阿超兩人抬起棺材的一頭。
棺材板和棺材已經(jīng)不再是一體,孤零零地停在下面支撐棺材的凳子上。
棺材板上,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放——”
林九一腳踏開面前的凳子,順手放下棺材。
棺材落下,側(cè)翻,棺材里同樣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再看最底下的棺材板……
上面干凈得很,一點墨線的痕跡都沒有。
“老太爺果然不在了。”
“你們剛剛說婷婷被咬傷了?”
“你們等等,我收拾點東西。”
林九臉色陰沉,大步向外走去。
來到耳房,見文才還趴在他那心愛的布蟒蛇睡得香得很,連剛剛停尸房中棺材落地的聲響都沒聽到,不由得怒火更旺,直接一腳踢在他那翹起的屁股上。
“啊——”
“師父,你干嘛?”
文才捂著屁股從床上跳了起來,一臉幽怨。
“收拾家伙,今晚有得忙了。”
林九強行壓下狠狠收拾一下這家伙的念頭,轉(zhuǎn)身直奔祖師堂。
……
任家鎮(zhèn)西邊,西山村。
西山村靠著大山,靠山吃山,村民多以打獵、采藥維持生計。
村尾,一間老宅之中,住著一老頭兒。
老頭姓鄭,無兒無女,孤家寡人一個,會點醫(yī)術(shù),二十年前在西山村落腳后就不走了。
鄭老頭以給附近的村民看病為生,偶爾也進山打獵采藥,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二十年來,早已經(jīng)融入了西山村,成了村里的一員。
這兩日,鄭老頭心情很好,飯量都比平時大了許多。
鄭老頭高興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二十年之期已到,不出意外,任家要倒大霉了。
沒錯,鄭老頭就是二十年前,被任威勇強買了本是給自個準備的風(fēng)水寶地,蜻蜓點水穴的風(fēng)水先生。
在墓穴上做手腳坑了任家過后,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捅到任家,被任發(fā)秋后算帳,他直接改頭換面,來到這西山村潛伏下來。
二十年前,鄭老頭的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
現(xiàn)在,二十年過去,他雖然看起來身子骨還算硬郞,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知道,自個兒時日無多了。
人總有一死,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
對死,鄭老頭從來不恐懼。
但是,若現(xiàn)在就讓鄭老頭去死,他不會甘心,因為他還沒聽到任家全家死絕的消息。
他老鄭的東西,豈是那么好拿的?
任家既然拿了,就要付出代價。
“林九那家伙是有兩把刷子的,應(yīng)該不會讓任威勇在他的義莊詐尸,到時候,任威勇再次葬下,新墳也好挖,我再去將他刨出來……”
躺在床上,雖然夜已深,但鄭老頭今晚卻莫名地沒有半點睡意,精神得很,仔細琢磨著復(fù)仇的事。
任家勢大,他又學(xué)藝不精,可以說,任威勇是他復(fù)仇的唯一希望。
呼呼呼……
夜風(fēng)吹拂,從門縫灌入屋中,鄭老頭一個哆嗦,突然感覺有些冷。